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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几秒，他极为艰难地开口：“陛下……此问……关乎天命大道。臣……臣愚鲁，实不敢妄断。新法所能致力者，乃在缓解积弊，疏导怨气，稳固根基，或可……或可望延长升平之期。然彻底规避循环……臣……不知。”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和惶恐。
承认自己对某事“不知”，对李斯而言，极其罕见。
嬴政看着李斯低垂的头颅，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阴影。
李斯的回答，其实在他意料之中。
那“经济周期”四字，重逾千钧，连他自己听闻时都感到一种宿命般的压迫。
但他毕竟是秦始皇，短暂的沉寂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恢复了惯有的决断：“既如此，便先竭力为之。将新法草案尽快完善，条文务求清晰周密，减少漏洞。”
“唯！”李斯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嬴政略一沉吟，继续说道：“草案成文后，交由扶苏。”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他……设法让赵天成也看一看。”
李斯闻言，瞳孔微缩。
但他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图。
赵天成的眼光毒辣，视角刁钻，或许真能看出他们这些局中人无法察觉的疏漏或谬误。
这无疑是一次极其冒险的尝试，但也可能是确保新法更能切中要害的唯一办法。
“臣遵旨。”李斯压下心中的震动，领命。
他知道，这意味着草案必须尽快完成，并且要做得更加仔细。
嬴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
李斯、蒙毅、蒙恬会意，躬身行礼，无声地退出了章台宫。
宫门外，夜晚的凉风一吹，蒙恬才感觉找回了一丝真实感，但脑海中的轰鸣依旧未止。
李斯面色沉凝，快步走向丞相府衙，今夜对他而言，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需要将陛下的旨意立刻转化为行动。
蒙毅看了一眼状态依旧不佳的蒙恬，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先回府休息吧。”
蒙恬茫然地点了点头。
章台宫内，嬴政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良久未动。案上的灯火跳跃着，映着他深邃的眼眸和看不出表情的脸。
李斯的“不知”二字，和赵天成那冷酷的“循环论”，在他心中交织。
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混合着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疑虑，悄然滋生。
但他很快将其压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无论周期如何，他都要用自己的意志，劈开一条路来。
他拿起一份奏折，却久久未能看进去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