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有对策,上有政策。彼等为达考核之指标,或虚报政绩,或苛待黔首以求速效,或将精力尽数用于钻营规则漏洞,而非实心任事。所谓‘激励’,反成滋长虚浮、败坏吏治之温床。此……又当如何解?”
这是他最近与李斯等人最为头疼的问题之一。
再好的制度设计,到了执行层面,似乎总会被扭曲。这让他感到一种无力感,仿佛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赵天成听了,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了笑。
“这不很正常吗?老爷子,你指望一个推行了几百年的老制度,靠一两条新法令,在几个月内就彻底扭转过来?底下的人习惯了以前的活法,朝廷突然改了规矩,他们当然会想办法适应,甚至会利用新规矩来为自己谋利。这是人性,改不了的。”
他顿了顿,看着嬴政。
“所以我才一直跟苏公子说,步子别迈太大,容易扯着蛋。朝廷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看到新法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嬴政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中带着审视。
这个词通常用于战乱之后,恢复民力。
“对,休养生息。”赵天成肯定道。
“给天下,也给新法,一点喘息的时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小毛病,只要不影响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去算了。把主要精力放在真正关键的地方,比如我刚才跟你家苏公子说的那些,改良农具,兴修水利,改善仓储,让老百姓能喘口气,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日子在变好。”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些声音,虽然这石室里并无外人。
“把基础打好了,底层的人心稳了,上面那些贵族官吏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反过来,如果底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朝廷就算把所有的官都换成圣人,把所有的法令都刻成铁律,这江山也稳不住。老爷子,你得明白,怕这怕那,处处提防,有时候反而会加速你害怕的事情发生。适当的放手,给点空间,不一定就会导致天下大乱的。”
嬴政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