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平了一半！到处是巨大的弹坑，燃烧的残骸，焦黑的尸体！重机枪被扭曲成了废铁，迫击炮的炮管歪在一旁。老猫和另外几名突击队员的遗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血泊和瓦砾中，早已没了声息。
“小栓！赵小栓！”林锋嘶哑地呼喊着，踉跄地在残骸和尸体间翻找，每一具熟悉的遗体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连…连长…”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呼唤，从一堆坍塌的岩石和沙袋后面传来！
林锋心脏猛地一跳，扑了过去！他疯狂地用手扒开碎石和破碎的沙袋！
赵小栓的身体被半埋在下面！他浑身是血，左半边身体几乎被鲜血浸透，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部——一块尖锐的弹片深深嵌入了他的左额角，鲜血正汩汩地顺着脸颊流淌，染红了他半边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眼神涣散，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是凭着本能发出微弱的呼唤。
“小栓！撑住！撑住啊！”林锋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手忙脚乱地撕开急救包（里面珍贵的现代药品早已耗尽），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死死压住赵小栓额角那可怕的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渗出，染红了布条和他的双手。
“连…长…我…我好像…不行了…”赵小栓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涣散的目光努力地想聚焦在林锋脸上，“猴子哥…孙大哥…石头哥…他们…都…都等我去…喝酒呢…”
“放屁！你给我闭嘴！撑住！苏护士马上就到！听见没有！撑住！”林锋怒吼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他紧紧握住赵小栓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穿透了战场上空弥漫的硝烟和哀嚎，从芷江方向清晰地传来！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震彻云霄的呐喊声！
“冲啊——！！！”
“芷江！芷江是我们的了！！”
林锋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在垭口通道的尽头，在弥漫的硝烟之上，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正迎着初升的朝阳（或是象征性的），在刚刚被国军主力彻底攻占的日军最后一道防线上，高高飘扬！更多的旗帜如同雨后春笋般在阵地上竖起！
炮击的硝烟尚未散尽，但日军的抵抗意志，在来自崖顶的致命打击和国军主力不顾一切的猛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雪峰垭口，这座通往芷江的最后铁闸，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后，终于被彻底砸开了！
胜利了！
湘西会战，胜利了！
通往芷江的道路，畅通了！
然而，这胜利的号角声，听在林锋耳中，却如同最悲凉的哀乐。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冰冷的赵小栓，看着周围这片被炮火彻底蹂躏、遍布牺牲兄弟遗体的崖顶废墟，看着下方通道口那片被鲜血染红的焦土和堆积如山的尸骸……
胜利的黎明炮火，照亮了芷江的天空。
但这黎明的曙光，却是用他身边最亲密的兄弟、用“狼牙”连几乎流尽的最后一滴血、用无数不知名的士兵的生命，硬生生从地狱里撕扯出来的！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恸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锋。他紧紧抱着赵小栓，感受着那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听着远方胜利的欢呼，左臂伤口的剧痛仿佛也麻木了，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死寂。
这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赢了这场战役，却仿佛输掉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