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泥灰,遮住了原本清秀的轮廓,眼神也调整得如同真正的底层船民般,带着几分麻木和生活的艰辛。他的“商品”很简单:船头那几捆芦苇,还有挂在船舷边竹篮里几条不大不小的、半死不活的鲫鱼——这是他在附近下网捞的,确保身份的真实性。
他将一个半旧的竹编篮子放在脚边,篮子里垫着干草,上面随意放着几把新鲜的野菜(荠菜、马兰头)。而在篮子底部,干草的下面,藏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好的小包。里面是几支宝贵的盘尼西林针剂、几片强效磺胺片、一卷干净绷带,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压缩饼干。这是精心准备的“鱼饵”。
陈汉生(现在是一个叫“阿生”的卖芦苇和杂鱼的小贩)拿起一个豁口的粗瓷碗,从江里舀了点浑浊的水,慢吞吞地喝着。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隐藏在斗笠下的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四周一切细微的声响:远处伪警巡逻艇沉闷的引擎声、近处其他船民修补渔网的敲打声、风吹芦苇的呜咽、水鸟的鸣叫…以及,任何可能来自芦苇荡深处的不寻常动静。
他的目光也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扫视着浓雾笼罩的芦苇丛边缘。寻找着人类活动的痕迹:被踩倒的芦苇、丢弃的杂物、临时生火留下的焦痕、甚至是水面上漂浮的、不属于自然腐烂物的垃圾…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指向“幽灵”的藏身之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偶尔有真正的船民划着小船经过,好奇地打量这个生面孔。陈汉生用熟练的本地土话回应着,抱怨着雾大难行,鱼获不好,芦苇也卖不上价。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他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真正的、在生活重压下挣扎求存的船民。但他的神经,却时刻紧绷着。他知道,自己寻找的目标,是一群在绝境中挣扎、警惕性高到极点的猛兽。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们彻底隐入黑暗,或者…亮出致命的獠牙。
浓雾在江面上缓缓流动,将小船、芦苇、连同陈汉生这个“渔夫”的身影,都包裹在一片迷离的灰白之中。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又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将自己的气息和意图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危机四伏的死亡水域。他的存在,如同投入这片绝望泥潭的一颗微小石子,在无声中,悄然搅动着水面下不为人知的暗流。oSS的触角,已经无声无息地探入了这片被日伪铁幕笼罩的孤岛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