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间屋子里最关键的秘密,竟然藏在最耀眼的荣耀之下。
万宝路从那个狭小的暗格里,吃力地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那盒子已经锈迹斑斑,边角被磨得发亮,上面挂着一把小巧但看起来异常坚固的铜锁。
他将铁盒“哐当”一声放在了中央的工作台上,震得那些精密的工具都跳了一下。然后,他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绳子的末端,挂着一枚已经氧化发黑的钥匙。
他的手,在插入锁孔的时候,微微有些颤抖。这十几年来,他每天对着这个盒子,却一次都没有打开过。这里面装的,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心魔,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同归于尽的棺材。
“咔。”
锁开了。
万-宝路掀开盒盖,一股尘封已久的、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厚厚的、用牛皮纸做封面的账本,静静地躺在那里。
账本的封面已经泛黄、卷边,但上面用钢笔书写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刚劲。
《红星机械厂生产物料领用(原始)记录簿(1998-2)》
……
“这些,是红星厂真正的账本。”万宝路的声音沙哑,像是在介绍一件出土的文物,“不是后来交给审计、做给外人看的那套‘化妆本’。这里面,记录了当年每一颗螺丝钉的采购价,每一滴润滑油的去向,每一笔见不得光的‘技术攻关费’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其中一本账本的封面,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怀念,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当年,我是总工程师,管着全厂的技术和生产。所有车间的物料领用,所有新设备的采购申请,最后都要经过我这里签字。李建国他们玩花样,做两套账,一套用来应付检查,一套,才是他们自己看的真账。他们以为我这个搞技术的,就是个书呆子,不懂里面的门道。”
万宝路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属于技术宅的骄傲弧度。
“他们忘了,我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数字。一个齿轮的模数差了0.01毫米我都能算出来,一本账上的数字是真是假,我会看不出来?”
“厂里的会计老张,是我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个硬骨头。他偷偷地,把这套真账的底子,一笔一笔地抄录了下来,藏在了我这里。后来……后来他出车祸死了。我知道,不是意外。”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这几本账本的分量,远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这上面沾着的,不只是墨水,还有人命。
万宝路将其中一本账本推到了林默面前。
“李建国最大的功绩,不是把红星厂搞上市,而是通过一次所谓的‘管理层收购’,用白菜价,把红星厂最优质的资产,装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他对外宣称,收购的是一个连年亏损、濒临破产的烂摊子,他自己是临危受命、挽救了几千工人的英雄。”
“你翻开这一本,第73页。”
林默依言,伸出手,翻开了那本尘封的账册。他的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的粗糙与脆弱。
第73页,记录的是1999年的一次“资产处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以“技术落后、无法维修”为由,作价三十万,打包处理德国进口高精度卧式镗床三台、数控滚齿机两台……接收单位:江州建国机械配件公司。
而在这行字的旁边,是万宝路用红笔写下的一行小字批注。
“放屁!这五台设备,刚过三年质保期,累计开机时间不超过八百小时,精度磨损低于千分之二!三十万?买个零件都不够!当时这批设备的采购价,是八百万马克!”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滞。
八百万马克,在当年,几乎是天文数字。就这样,被以三十万人民币的“废铁价”,卖给了李建国自己注册的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