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眉头，又试了几次，依旧不得要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周围乐手的眼神也从看戏变成了些许讶异。
凌云没有纠缠，转向双簧管乐手：“第四乐章，双簧管的华彩引子，节奏是自由的散板，需要模仿我们一种叫‘埙’的古老乐器的呜咽感，气息要绵长，带点破音，展现一种原始的悲怆。”他再次用哼唱示范，那悠远苍凉的味道，瞬间让排练厅安静了几分。
双簧管乐手尝试了一下，吹出来的却是规整、圆润的古典双簧管音色。
“还不够‘破’，”凌云耐心地指导，“想象一下，在千年的戈壁上，风吹过残破城墙孔洞的声音。”
他又接连指出了几处需要特殊处理的细节，涉及到琵琶轮指在弦乐上的模仿，古琴的韵味的体现等等。每一次，他都能用极其精准的音乐语言描述出来，并且亲自示范。他的要求超越了常规交响乐的演奏习惯，精准地指向他想要的那个独特的“东方灵魂”。
乐手们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认真聆听，再到尝试配合时的磕磕绊绊，脸上轻蔑的神色逐渐被困惑、惊讶所取代。这个东方年轻人，似乎真的懂音乐，而且懂得很深，他的脑子里有一套完全不同的、却又自成体系的音乐逻辑！
弗里德里希·贝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感觉自己首席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尤其是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音乐理解上。当凌云再次纠正他一段快速经过句的“颗粒感”应该更像琵琶的“扫弦”而非小提琴的“连弓”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凌先生！”贝格放下小提琴，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完全违背了交响乐的演奏规范！我们是在演奏交响乐，不是在给你的东方民俗音乐做伴奏！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无法排练！”
排练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乐手都看着凌云，看他如何应对这直接的、充满敌意的质疑。
凌云静静地看着贝格，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那股新获得的【大师级乐团统御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
“贝格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交响乐的魅力，难道不在于其包容与演化的能力吗？它吸收了宫廷舞曲、民间旋律，才成就了今天的丰富。我今天带来的，不过是另一条支流的汇入。规范是用来服务音乐表达的，而不是束缚音乐的枷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整个乐团，仿佛在与每一位乐手对话：“我知道我的要求对诸位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是不适的。但真正的艺术探索，往往始于走出舒适区。我相信，以诸位高超的技艺，完全有能力理解并驾驭这种新的音乐语言。这不仅是演奏我的作品，这或许也是一次拓宽诸位自身艺术边界的机会。”
他没有指责，没有辩解，而是将挑战升华为了共同的艺术探索。一番话，既维护了自己的艺术主张，又给予了乐团成员足够的尊重和期许。
一些乐手陷入了沉思，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眼神里也多了一丝认真。贝格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站在了艺术的“高度”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地坐了回去，但显然，那股咄咄逼人的气焰被压下去不少。
凌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用言语暂时压服了挑衅，但真正的折服，需要用无可挑剔的音乐本身来证明。
“我们继续。”他平静地说，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他拿起指挥棒，第一次正式站上了指挥台。
当他抬起手的瞬间，整个乐团，包括心有不甘的贝格，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精神。
这个东方人，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音乐响起之前，已经完成了第一回合。而真正的惊雷，还酝酿在即将奏响的音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