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挣来的钱,铜板是铜板,银角是银角,叮当作响,全是她自己的。她可以去买热腾腾的肉馍,可以割一刀肥瘦相间的猪肉炖了解馋,可以理直气壮地走进布庄,指着那厚实的布料说“要这个”,而不是只能捡别人挑剩的、最便宜的边角料。
这个冬天,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荷包里有了余钱,她去集市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不再只是急匆匆地卖掉山货野味,换点最必需的口粮便走。她开始有闲暇在喧闹的市集上慢慢转悠,看那些琳琅满目的杂货,听小贩们吆喝,感受着一种属于市井的、鲜活的热闹。
一日,她拐过卖竹编的摊子,脚步忽然顿住了。
前面是一家小店,门面不大,招牌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墨香斋”三个字。门口垂着半旧的蓝布帘子,里面似乎很安静,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是书店。
嬴芷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她记得小时候,她也是上过几年学的,只是后来家里实在贫穷,又缺乏劳动力,她就被叫回里家帮衬家里,再也没有机会上学堂。好几次路过沁园书院,她总是远远站在那朱红大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抑扬顿挫的读书声,看着那些穿着整洁学袍的男孩们捧着书卷走进走出,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偶尔也有女孩,但极少,其中就包括嬴娡,她是幸运的。她的出生就伴随着各种揣测,有人说她是福星下凡,也有人说她是灾星降世,但是父亲总是比较愿意相信福星下凡的说法,毕竟谁都喜欢吉利的事。
书,对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昂贵,且与她无关。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撩开了那蓝布帘子。
店内光线有些暗,却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陈旧纸张和墨汁混合的味道。四壁都是书架,上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一个老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盹,并未因她这个看起来与书店格格不入的顾客而醒来。
嬴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最近的书架前,手指试探地、近乎敬畏地拂过那些书的脊背。她认得的字不多,多是小时候学了几年,后来偶尔给嬴娡送东西,也会偷偷趴在村塾窗外零星学点。她抽出一本看起来最旧、最薄的书,封面上画着简单的花草。她翻开,里面是工整的字迹配着图,竟是一本《百草辨疑》。
她认得其中几样草药,正是她常在山里挖的。旁边的小字注释,详细写着它们的习性、功用。她看得入了神,一站就是好久。
原来,那些草除了卖钱,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又翻了几本,有教人认字的《千字文》,有讲地方风物的游记,甚至还有一本破旧的兵书。每一本都像一扇窗,向她打开了一个未知而广阔的世界。
老掌柜不知何时醒了,眯着眼看她,并未驱赶。
嬴芷攥了攥荷包,里面是今天卖山鸡得来的几十文钱。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将那本《百草辨疑》和一本最便宜的《蒙学字课》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发紧:“多少……钱?”
老掌柜报了价,比她想象的要便宜些。她数出铜板,一枚一枚,郑重地放在柜台上。
抱着两本新得的书走出书店时,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格外明亮。她将书紧紧搂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自那以后,破庙的角落里,除了干草和瓦罐,渐渐多了几本书。夜里,她就着那盏小小的油灯,就着跳跃昏黄的火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啃读那本《蒙学字课》,遇到不认得的,就凭着记忆和图画连蒙带猜。手指沾着泥土,小心翼翼地翻过脆弱的纸页。
她买书的瘾头便这样勾了起来。卖山货得来的钱,除了必要的吃穿用度,竟大半都送去了那家“墨香斋”。她开始买更多讲草木、农桑的书,这对她辨认山货、甚至尝试在破庙后开垦一小片荒地都有大用。她也买游记、杂谈,透过那些文字,她仿佛能走出这小小的山村,看到江河湖海,奇闻异事。
油灯常亮到深夜。
庙外寒风呼啸,庙内灯火如豆,映着她专注而满足的侧脸。那些曾经只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