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缺口,位于长城弧线上一处结构复杂的交汇点,仿佛巨龙颈项最后一枚尚未闭合的鳞片。那里,一块巨大无比、表面还带着铸造模具粗糙纹理、未经过多处理的合金闸门,在数十组临时加装的推进器与粗大的液压杆共同作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着两侧早已准备就绪的巨型铰链与能量接口合拢。
骊山主控中心、长城各段指挥所、乃至所有能接收到信号的休息舱与炮位,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传输回来的画面或数据流。没有指令,没有倒计时,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寂静,仿佛连星辰都屏住了呼吸。
当闸门边缘的物理卡榫最终沉重地咬合,发出贯穿结构的沉闷巨响;当预先铺设的能量导管瞬间亮起,完成最后的回路连接,让整段长城的符阵光芒连成一片——
嗡……!!!!!!!!!
一声低沉、雄浑、却充满了杂音与无形压力的嗡鸣,如同沉睡巨龙的脉搏,瞬间传遍了归墟长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钢铁!它不是完美和谐的共鸣,而是亿万种不同材质、不同结构、不同能量流在强行统一运作下产生的、充满挣扎与力量的咆哮!
这声咆哮,宣告着一个奇迹的诞生,也敲响了终局之战的预备钟声。
归墟长城,正式合拢!
消息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骊山孤城。无论是在冰冷炮位上紧握武器的士兵,在指挥中心屏息凝神的技术官,在底层生活区通过老旧广播收听消息的平民,还是在医疗区内挣扎的伤员……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目睹奇迹诞生的悲壮,有参与创造的自豪,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沉甸甸的忧虑与无法呼吸的恐惧。他们用血肉堆砌的屏障已然建成,但它将要面对的,是能吞噬星辰的黑暗。
合拢的信号如同发令枪,最后阶段的全面布防以最高效率展开。数量依旧稀少、堪称镇国重器的“寂灭符炮”被激活,炮口闪烁着不祥的混沌光芒;耗能巨大的“净化力场”发生器在全功率测试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密密麻麻的裂星弩阵列完成了符文充能;即便是传统的EMP炸弹和物理陷阱,也被布置到了每一个可能的死角。
骊山深处,龙脉核心的能量被以近乎掠夺的方式,通过深埋于地壳、穿越虚空的特制能量导管,艰难地引导至长城基座,再通过那遍布墙体的、粗犷如血管般的符阵线路,输送到每一个饥渴的武器节点和防御系统。整座长城,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生命力,从一座冰冷的钢铁巨构,转变为一座武装到牙齿、时刻咆哮待战的战争堡垒——尽管它的武装是如此简陋而不稳定,它的咆哮中充满了痛苦与压力。
就在长城完成最后准备的几乎同时,观测站传来了最紧急、也最预料之中的警报。
腐朽星域的先锋锋面,那片吞噬了无数星辰的灰白色死亡之潮,已然抵达长城外围最后的警戒线。
透过高强度观测符阵望去,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浩瀚与恐怖的景象。灰白色的、粘稠如液态的介质无边无际地蔓延,占据了整个视野,它们缓慢地蠕动、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智动摇的死寂与冰冷。在这片翻涌的雾海之中,无数扭曲、狰狞的巨大阴影若隐若现,其规模与形态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它们并未立刻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击,而是如同拥有智慧般,在长城火力范围之外缓缓聚集、徘徊,如同审视猎物的狼群,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狂暴的冲锋更令人胆寒。
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真空本身都在凝固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骊山星系。之前的骚扰、试探、小规模冲突,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前,那足以将人逼疯的、最后的死寂。
赢稷,这位帝国最后的监国,拒绝了护卫的紧密跟随,只带着少数随从,乘坐一艘小型交通艇,缓缓巡弋在长城宏伟而粗糙的内侧壁垒旁。
交通艇的舷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布满焊疤与补丁的金属巨壁,是那些站在炮位、观察哨上,面容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坚毅的士兵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