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寂静,沉重地压在救生筏上。
浑浊的江水在失去那恐怖吸力后,依旧带着余怒未消的湍急,推着灌满水的救生筏向下游漂去。筏内积了半舱水,冰冷刺骨,所有人都半泡在其中,精疲力尽,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走体内仅存的热量,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寒颤。
萧断岳第一个挣扎着坐起身,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环顾四周。江面宽阔,两岸的山峦在雨后天光下显得格外苍翠,却也格外陌生。铁壳船和江老大已然无踪,只有一些破碎的木板和油污,以及那个瘪了一半、随着江水起伏的备用油桶,证明着刚才那场灾难并非幻觉。
“清点人数,检查伤势。”丁逍遥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靠在筏边,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左臂的伤口被江水浸泡后,边缘泛白肿胀,情况不容乐观。
“我……我没事……”金万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胖大的身躯泡在水里,嘴唇冻得发紫,眼神还有些涣散。
“我也……还好。”陆知简咳嗽着,紧紧抱着怀里那块新得到的源骸碎片,仿佛它能带来一丝暖意。他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视野一片模糊。
林闻枢靠在萧断岳身边,胸口微微起伏,兵符源骸融入后,他似乎并无明显外伤,但精神上的损耗极大,此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仿佛在消化着什么。
玄尘子盘膝坐在积水中,道袍湿透紧贴身体,气息有些紊乱,但依旧保持着镇定,正在默默调息。
“船没了,通讯设备肯定也完了,我们……我们现在在哪儿?”金万贯带着哭腔问道,失去了江老大这个向导,在这茫茫江面上,他们如同无头苍蝇。
丁逍遥勉力抬头,观察着太阳的方向和两岸山势的轮廓。“水洞崩塌,水流紊乱,我们被冲出了很远。看这山势和流向,我们应该还在主河道,但具体位置……不确定。”
失去了动力和导航,仅凭这艘半残的救生筏,想要在宽阔湍急的长江中找到正确的方向并安全靠岸,难度极大。而且,他们现在个个带伤,体力透支,饥寒交迫。
“必须先靠岸!”萧断岳斩钉截铁地说,“再漂下去,不是撞上暗礁,就是体力耗尽冻死在水里!”
他尝试着用军工铲作为船桨,但救生筏在水中打着转,难以控制方向。筏内积水也严重影响了稳定性。
“把水弄出去!”丁逍遥下令。
众人强打精神,用手,用能找到的破烂容器,甚至用帽子,拼命地将筏内的积水舀出去。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疲惫不堪的肌肉和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
就在他们奋力舀水的时候,林闻枢忽然睁开眼,指向下游右岸的方向:“那边……有声音,像是……号子声?还有摇橹的声音?”
众人精神一振,凝神倾听。果然,在江风的间隙和流水的哗哗声中,隐约传来了一阵粗犷、有节奏的川江号子,以及木质船桨划动水面的独特声响!
“有船!是打鱼的或者跑运输的木船!”萧断岳喜出望外。
“发信号!快发信号!”金万贯激动地喊道。
他们挥舞着颜色鲜艳的救生衣碎片,萧断岳用军工铲用力拍打水面,制造动静。丁逍遥甚至让陆知简将那枚新得到的源骸碎片举起,借助那微弱的、水波般的光晕反射阳光,希望能引起注意。
幸运的是,那艘船似乎发现了他们。号子声停了下来,木船调整方向,向着他们这边缓缓靠拢过来。
那是一艘老旧的乌篷木船,船头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老船工,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这群狼狈不堪的落难者。船尾还有一个年轻的帮手,同样一脸警惕。
“喂!你们是搞啥子的嘛?咋个弄成这个样子咯?”老船工操着浓重的口音喊道,目光在丁逍遥等人身上逡巡,尤其是在他们那与普通落水者截然不同的、破损却专业的装备上多停留了几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