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于相信自己手中能够握住的东西。
许久,她长长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吐出了一口气。
“可以。”
这个词,从她那性感的、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红唇中吐出,却带着一种金石相击的、属于王者一诺千金的决断。
契约,就此达成。
工坊之内,那台刚刚还在发出雷鸣般咆哮的蒸汽锻锤,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一种充满了危险与张力的、令人窒息的静谧。
商砚辞走到那杆刚刚见证了神迹的后装线膛枪前,将其拿起,双手递给了蒋梦。
枪身,尚有余温。
“这是第一杆。”他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很快,就会有成百上千杆。”
蒋梦接过那杆枪。那份沉甸甸的、属于钢铁与木料的重量,此刻却仿佛承载了两个家族、乃至一个时代的未来。她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枪管,感受着那份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他们的内心,却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充满了惊涛骇浪的对话。
“你究竟是谁?”蒋梦在心中问,“你到底在准备着一场怎样的战争,需要用我整个舰队的性命去为你冲锋陷阵?我究竟,是与神明签订了契约,还是……将我蒋氏一族的未来,卖给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我能相信你吗?”商砚辞同样在问自己,“当这支用我的技术武装起来的虎狼之师,真正成型之后,他们会信守这个看似脆弱的承诺,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这致命的‘龙息’,对准我自己的胸膛?这第一步,是通往权力的阶梯,还是……通往毁灭的悬崖?”
最终,蒋梦收回了目光。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紧紧地握着那杆枪,转身,一步步地,走出了这座充满了奇迹与危险的工场。
当她再次回到那片属于江南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阳光下时,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她与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之间,缔结的不仅仅是一场交易。那是一个无言的、充满了猜忌与野心的盟约。一个由工业的力量与海洋的暴力相结合的、足以让整个大明王朝都为之战栗的、危险的……新物种,已然悄然诞生。
未来的史书,将会如何记载今日的这场会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她握住这杆枪的那一刻起,她,以及她身后的整个蒋家,都已被卷入了一场更为宏大、也更为凶险的棋局之中。
而执棋者,究竟是谁?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被雾霭笼罩的、遥远的天空。
风,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