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坚硬如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多谢陆医官。此番……多谢了。” 这声道谢,不仅仅是为了处理伤口,更是为了刚才那一声及时的示警,和那个砸向冷箭的、气味刺鼻却救了她一命的水囊。
陆明被她这么郑重地道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折将军客气了,要不是你刚才神兵天降,我现在恐怕已经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要说谢,也该是我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对。”
他顿了顿,看着折赛花,真诚地说:“说起来,我们这算是互相救了一命,扯平了?”
折赛花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塞外儿女特有的爽朗和明媚:“好!扯平了!”
两人相视一笑,经过这番生死与共和“互相救命”,之前那点因为身份、性别而产生的些许隔阂,似乎在这一笑中消融了不少,关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这时,战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折家军此战阵亡两人,重伤一人,轻伤数人。契丹游骑留下了八具尸体,缴获战马五匹,兵器若干。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恐契丹还有后续人马。”一名队正前来禀报。
折赛花点了点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臂,感觉并无大碍。她看向陆明,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和果决:“陆医官,我们该回去了。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上面禀报,为你和你的部下请功。”
陆明对请功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客气道:“有劳折将军。”
一行人收拾停当,骑上马,带着伤员和战利品,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沧州大营的方向返回。
回去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折赛花和陆明并辔而行,偶尔交谈几句。经过刚才并肩作战和后续的“治疗”,两人之间的相处自然了许多。
“陆医官,你那些处理伤口的方法,还有那‘神仙醉’……都是从你那‘格物致知’中学来的?”折赛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陆明含糊地应道,随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折将军,我看你对付那个使骨朵的契丹悍卒,刀法凌厉,似乎颇有渊源?”
提到武艺,折赛花来了精神,略带自豪地说:“我家传的刀法,融合了军中搏杀之术和草原弯刀的技巧,讲究一个快、准、狠!方才那厮力气虽大,但招式笨拙,破绽太多……”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解起自己的刀法心得,陆明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嘴问一些外行问题,引得折赛花又是好笑又是耐心解释。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苍茫的草地上,仿佛交织在一起。身后的士兵们看着前面相谈甚欢的将军和医官,互相交换着暧昧的眼神,脸上都带着促狭的笑容。王铁柱更是偷偷冲着陆明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觉得自家大人真是厉害,连折家军这朵带刺的娇花似乎都能搞定。
陆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和折赛花聊天很愉快。这个姑娘,既有巾帼英雄的豪气干云,又不失女儿家的细腻(至少包扎时没喊疼),性格直爽,相处起来很舒服。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危机四伏的北伐前线,不是风花雪月的后花园。今日的遭遇战,以及折赛花受伤,都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赵匡胤的敌意,契丹的威胁,以及朝堂之上可能存在的暗流……这一切,都不会因为一次愉快的并肩巡逻和“互相救命”而消失。
“不知道开封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玉弦她……还好吗?”陆明望着南方开封的方向,心中掠过一丝思念和隐隐的担忧。他有一种预感,来自后方的波澜,或许很快就会影响到这前线之地。
而在沧州城内的点检府中,赵匡胤听着手下关于今日巡逻队遭遇契丹游骑、折赛花受伤、陆明无恙的汇报,面色沉静,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