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他身形微动。没有方才演练时那惊鸿般的飘逸,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而凝重。他抬腿,落脚,足尖轻轻点在最低一根木桩的圆润桩头。动作舒缓得如同慢放,每一个细微的肌肉牵动、重心转换都清晰可见。落脚瞬间,他足弓微微内陷,脚趾如同鹰爪般轻轻扣住桩头边缘,膝盖微曲,腰胯下沉,整个身体的重心仿佛流水般沉入那只脚掌之下。桩体发出极其轻微、却异常沉闷的“嗡”鸣,如同巨木扎根大地!
他维持这个姿势数息,气息悠长,稳如磐石。随即,才极其缓慢地提起另一只脚,同样以那种凝练到极致的姿态,点向旁边另一根高度略有不平的桩头。落脚、沉身、生根……整个过程缓慢得如同时间凝固,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和力量感。
“桩上生根,气贯涌泉。心随意走,意随桩转。勿贪高,勿求快,唯求一个‘稳’字。” 林岳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演武场的风中,“陛下初习,便从这最矮桩始。每日站桩半个时辰,感受足下之力,体内之气,桩体之应。待脚下生根,气息自生,再谈身法腾挪。”
萧景琰凝神细看,若有所思。林岳所展示的,并非炫技,而是最根本的桩功心法!是那惊鸿身法赖以存在的基石!这与他帝王心术中的“根基稳固,方能图远”何其相似!
“好!便从这‘踏雪寻梅’开始!” 萧景琰精神一振,压下身体的疲惫,大步走向那最低矮的木桩。
模仿着林岳的姿态,他抬脚,小心翼翼地踏上那圆滑的桩头。桩头冰凉,触感光滑。刚一落脚,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失衡感瞬间袭来!
“收腹!含胸!目视前方!意守丹田!别低头看脚!” 林岳的声音及时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入心神。
萧景琰立刻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目视前方演武场边缘那排肃立的兵器架,按照林岳所授,调整呼吸,沉腰落胯,努力将重心沉入脚下的桩头。然而,那圆滑的触感和微小的晃动,如同最狡猾的敌人,不断挑战着他脆弱的平衡。小腿肌肉因紧张而绷得生疼,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短短数息,便感觉比举起那百二十斤石锁还要吃力!
赵冲在一旁看得直挠头,小声嘀咕:“这慢吞吞的,跟个娘们似的……哪有抡石锁痛快……” 但看着萧景琰那全神贯注、咬牙坚持的模样,终究没再出声打扰。
时间在无声的坚持中流逝。萧景琰如同雕塑般钉在那低矮的木桩上,身体细微地调整着,对抗着失衡。每一次微小的晃动被稳住,都带来一丝微弱的掌控感。林岳则如同最耐心的导师,不时出声,纠正他细微的姿态偏差,引导他感受呼吸与重心的微妙联系。
半个时辰,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当萧景琰终于被林岳示意可以下桩时,双腿早已酸麻僵硬,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然而,一种奇异的感受却在他心中升起——疲惫欲死,精神却异常清明。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又被一种更加内敛的力量悄然填充。尤其是那双脚掌,落地生根的感觉,竟比上桩前更加清晰、更加沉稳!
养心殿。
烛火在精致的琉璃灯罩内跳跃,将沈砚清清俊而略显疲惫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刚刚由秘密渠道送达的、字迹潦草却内容惊人的密报。墨迹未干,带着江南水汽的微腥。
因萧景琰伤病未痊愈,依旧居住在养心殿,在他的旨意下,沈砚清将办公地点也搬到了这里,在照顾陛下的同时也能迅速将朝中事务汇报陛下,提高工作效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视着密报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文字:
“……查顾氏余孽顾承业伏击一案,其勾结之神秘势力,行事诡秘,手段狠辣,所用劲弩制式特殊,非大晟境内常见……追查其资金流向,发现部分金银熔铸重炼,疑经地下钱庄‘通海号’周转……‘通海号’背景复杂,疑似与北地某些豪商巨贾及……前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