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头,残阳如血。最后一抹赤红的光线挣扎着涂抹在焦黑的城堞上,将士兵们疲惫的身影拉得老长,如同钉在城墙上的剪影。深秋的寒风卷着枯草和未散的硝烟,掠过空旷的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带来北地特有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临时帅府内,空气却仿佛凝固燃烧。浓重的药味被一种无形的、铁锈般的锐气所压制。萧景琰裹着厚重的玄黑狐裘,斜靠在铺着整张雪熊皮的软榻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嘶鸣,额角冷汗涔涔,仿佛随时会在这沉重的躯壳内熄灭。然而,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却如同淬炼于九幽寒渊的星辰,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洞悉一切的锐利。
林岳肃立榻前,如同一柄收入鞘中、却锋芒内蕴的古剑。他刚刚低声禀报完毕,来自北狄王庭深处,“玄冥计划”核心“孤雁”以生命为代价传递出的最后密报——颉利将于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在祭天台举行告天大典,祈求长生天“指明新狼王”!
“告天……指明新狼王?”萧景琰染血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发出微弱却规律的“嗒、嗒”声,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洞悉的弧度,牵动着干裂的唇纹,渗出点点暗红的血珠。“颉利……这条垂死的老狼,终于要亮出他最后的獠牙了。困兽之斗,玉石俱焚……他想用长生天的名义,将咄吉彻底钉死在叛乱的耻辱柱上,更想……拉着整个北狄王庭,给他陪葬!”
他猛地抬起眼,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划破黑暗的惊雷:“好!好一个祭天大典!颉利把舞台搭好了,这出‘金狼易主’的大戏,岂能没有朕的喝彩?”
“林卿!”萧景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嘶哑与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穿透了帅府的压抑,“传令所有蛰伏北狄的‘孤雁’与‘夜枭’!”
“第一,全力配合咄吉!此刻起,他们便是咄吉最忠诚的鹰犬!将颉利金帐内外布防、血獒卫巡逻路线、祭天台守卫换岗时间、乃至颉利可能的藏身退路……所有能探知的一切细节,不惜一切代价,源源不断送至咄吉案头!告诉他,颉利已是冢中枯骨,唯拥兵自立,方是草原生路!助他……下定决心!”
“第二,引爆火药桶!将颉利‘勾结汉军、自毁粮仓、嫁祸忠良、如今又妄图假借长生天之名传位傀儡、分裂草原’的‘滔天罪行’,在月圆之夜前,像瘟疫一样散布到王庭每一个角落!要让每一个狄兵、每一个牧民、每一个贵族都‘知道’!要让这‘真相’成为咄吉起兵的‘大义’名分!要让祭天台下的血……流得名正言顺!”
“第三,盯死巴图鲁!颉利这条病虎,最后的獠牙便是那条‘独眼狼’和他的血獒卫!告诉我们的暗刃,若祭台生变,巴图鲁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不惜代价,斩断颉利最后的手脚!”
“第四,也是最关键!”萧景琰染血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北狄王庭祭天台的位置,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命运棋局的森然,“月圆之夜,祭典开始之时,便是信号!朕要潜伏于王庭内外的所有暗影,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混乱爆发之际,全力狙杀颉利!目标只有一个——颉利的头颅!得手者,封侯!此乃朕……给咄吉王子的登基……贺礼!”
命令如冰锥般刺骨,带着血腥的诱惑与不容置疑的杀机!林岳单膝跪地,仅存的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颉利头颅,定当献于陛下阶前!”
北狄王庭,黑鹰金帐。
帐内龙涎香馥郁,暖意融融,却压不住那股如同实质般弥漫的、铁与血的气息。巨大的牛油火盆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将咄吉那张阴鸷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狠戾。他不再斜倚软榻,而是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站在巨大的王庭舆图前。舆图上,代表颉利金帐、祭天台、白狼口、各部族营地以及王庭各要害关隘的位置,被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红黑两色的箭头与符号。
“祭天台守卫,分三层!”一名心腹万夫长指着舆图,声音铿锵,“最外层,由王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