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在简陋的营帐前踱步,连日来,商州各处要道、隘口的明军调动异常频繁,斥候回报的旗帜番号也越来越多。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紧紧勒住了李自成的心。
“他娘的!”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树干上,“官狗子这是闻着味儿了?想把老子困死在这山沟里?还是哪个王八羔子走漏了风声?”
他眼中凶光毕露,扫视着周围同样紧张不安的部下,“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家伙事儿都收拾利索了,粮食、饮水备足!
哨卡给老子放远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拔营!这破地方待不得了,随时准备钻老林子!”
气氛瞬间绷紧,几百号老营弟兄立刻行动起来,压抑的金属碰撞声和低沉的呼喝声在山坳里回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浑身裹着夜行衣的探子如同狸猫般窜到李自成面前,单膝跪地,气息微喘:“大哥!查、查清楚了!”
李自成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探子:“快说!官狗子冲谁来的?”
探子喘匀了气,语速飞快:“回闯王!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是四川!听说朝廷调集陕西还有湖广的精兵,打出的旗号是要剿灭川逆张行!”
“张行?!”李自成顿时放下心来,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恨意与嫉妒的火焰腾地一下从心底烧起,直冲顶门!
“好!好!好!狗日的朝廷总算腾出手去收拾那姓张的了!活该!让他占着天府之国吃香喝辣,让老子在这山沟里啃树皮!”
他仿佛看到了顾君恩那张谄媚的脸,恨意如毒蛇噬心,“顾君恩!你这背主求荣的无耻小人!当初骗得老子好苦!转头就攀上张行的高枝!呸!小人得志!”
然而,更强烈的情绪是嫉妒,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吞噬。
凭什么?他李自成如丧家之犬,只能在这荒山野岭苟延残喘!
那张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凭什么就能占据四川沃土,称王建制,引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
那本该是属于他李自成的基业!是顾君恩,是那些背弃他的人,是这该死的时运不济!
“大哥,那咱们……”旁边一个心腹头目小心翼翼地问。
李自成深吸了几口山间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与酸意,“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朝廷去打张行,正好!让他们狗咬狗,咬得越狠越好!”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站定,对那探子厉声吩咐:
“你!带几个人,给老子死死盯住官军的动向!特别是他们粮道的走向,布防的虚实,还有……看看他们打得怎么样!
张行那小子是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啃下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老子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鹬蚌相争……哼,说不定,渔翁还有机会!”
“是!闯王!”探子领命,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
李自成望着探子消失的方向,又抬头望向西南四川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恨意、嫉妒、不甘、算计,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对强大对手的忌惮,在他心头交织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