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塔,还有当时那几个犯事的将领,是最早跟着我,提着脑袋,顶着反贼名号,随时可能失败被诛九族的风险,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他们流的血,立的功,是实实在在的,如今我们局面稍开,若只因他们一时糊涂,收了商人一些财物,我就立刻拿出最严苛的律条,将他们罢官去职,甚至下狱问罪。
你想想,其他那些一同起家的老兄弟们,会如何想?”
张继业若有所思:“他们会觉得……兔死狐悲,心寒……觉得大王刻薄寡恩,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没错!此乃其一,于情,我不能让老兄弟们寒心。
但更重要的是其二,于理,若我真如此做了,反而是最大的不公!”
“不公?”张继业有些不解。
“对,不公!”张行肯定道,“他们当初拿命拼来的功劳和地位,若因一次并非十恶不赦的错误就被全盘否定,那他们过去的付出又算什么?这难道公平吗?
所以,对于那几个在采购中确有违规之举的将领,我允许他们体面地带着财物离开军队,既保留了部分颜面,实则也是剥夺了他们的权柄,这便是惩罚。
而对于赵黑塔,他收了礼,但未曾损公肥私,我便削去他部分功勋积累,断了他此次的晋升之路。
这意味着,他过去的功劳,到此为止,兑换完了,未来若再犯,便新账旧账一起算,再无转圜余地。
如此,既惩处了其过错,警示了他人,也未全然否定其过去,稳住了老兄弟们的心。
这,便是在法理与情理、现实之间找到的一个平衡点。”
张继业听得豁然开朗,由衷赞道:“大王圣明!臣从未想到这一层。”
张行却摆摆手,脸色反而更严肃了:“但你需明白,这种权衡,有其特定的前提。
第一,赵黑塔他们是从龙之臣,有其巨大的历史功劳作为抵扣的本钱。
第二,他们所犯之事,并非通敌、叛国、屠戮百姓这等触及底线、十恶不赦的大罪。
若换一个人,一个普通将领,或是一个新投靠的官员,犯了同样的事,绝无此等宽宥,必依法严办!
若赵黑塔犯的是叛国之罪,莫说旧日功劳,便是皇亲,我也必杀之!”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极端的假设,来阐释这种权衡的复杂性:“我再问你,假若,此时此刻,我大夏正被洪承畴大军围困于成都,危在旦夕。
军中有一火炮天才,能改进火炮,或许能凭此利器助我军反败为胜。
但此人却恰巧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按律当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必须立即处死。
你作为上位者,该如何抉择?是立刻依法杀了他,然后大家可能一起抱团等死?还是暂时留他性命,令他戴罪立功,待解围之后再做理论?”
张继业被这个假设问住了,眉头紧锁,陷入了艰难的思考,依法,应立即处死;
依情势,似乎又该留下他。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张行没有催促他,只是缓缓道:“这便是上位者时常面临的困境,法度是维护秩序、保证公平的基石,必须坚守。
但现实的存续与发展,有时又会提出更紧迫的要求,纯粹的严刑峻法,或是一味的宽仁妥协,都可能将事业引向毁灭。
如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那条最有利于大局的路径,需要的是极致的冷静、深远的眼光和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
“对于赵黑塔,我选择了保全旧谊与稳定人心,但以剥夺未来前途为代价。
对于那个假设的火炮天才,我会令其立功赎罪,若能凭借他之能力反转败局,留其一条性命,也是应有之举。
可若是他没有反转败局,那他一样得死!这其中,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对不同价值、不同利益的权衡与取舍。
继业,你将来或许也要独当一面,记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