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临沅城高耸的城楼染上一片金红,仿佛预示着这座古城即将迎来的血与火的洗礼。
城头上,原本象征武陵郡守权威的旗帜已被粗暴地扯下,扔在地上任人践踏,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略显粗糙、却绣着狰狞熊首的义军战旗,它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权力的更迭。
仅仅两个多时辰,这座武陵郡的郡治,曹寅经营多年的核心堡垒,便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方式,落入了吴刚之手。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及战斗后扬起的尘埃气息。
吴刚站在郡守府门前那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台阶上,胸口的箭伤因之前的紧张指挥和短暂奔波而隐隐作痛,一股股钝痛不断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缓缓扫视着这座刚刚被纳入掌控的城市。
街道上,景象纷乱而有序,一队队臂缠特定颜色布条以示区别的义军士兵,正在各级头目的带领下,紧张地执行着各项任务:清理街道上散落的兵器和尸体,收拢垂头丧气的俘虏,将缴获的物资分类归拢,脚步声、铿锵的甲叶碰撞声、短促有力的号令声、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胜利后特有的、充满生机与残酷的画卷。
“大当家,四门及各要地,包括城墙马道、箭楼、鼓楼,已完全控制在我军手中!”
甘宁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虽然甲胄上沾染着点点血污,发髻也有些散乱,脸上却洋溢着激战后的亢奋与一丝疲惫,
“城内残余的、负隅顽抗的守军已被彻底肃清,余者见大势已去,皆已弃械投降,目前正在集中看管。”
吴刚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因伤势和连日的消耗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断力:
“兴霸,辛苦了。局势初定,人心浮动,隐患犹在。立刻实行全城宵禁!日落之后,坊门闭锁,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在街上走动,更不得聚集!违令者,无需请示,以奸细或乱民论处,巡逻队有权格杀勿论!同时,加派三倍人手,组成明暗两队巡逻,明队持火把巡行主要街道,暗队潜伏于小巷、城墙根、富户区院落外墙以及水源附近,交叉监视。再派一组机灵可靠、面相普通的弟兄,换上百姓衣服,混入市井民居之间,充作暗探,监听流言蜚语,探查有无串联异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必确认,立刻来报!”
“是!主公!末将这就去安排,必不使城内生乱!”甘宁抱拳,神色肃然地领命,立刻转身,点齐几名得力干将,迅速分配任务,身影很快消失在忙碌的人流中。
“摩柯!”吴刚的目光转向身旁如同铁塔般矗立的沙摩柯。
“大当家,俺在!有何吩咐?”沙摩柯声如洪钟,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显然还沉浸在破城的兴奋之中。
“你带一队最信得过的老弟兄,立刻去控制城中武库和官仓!此乃我军命脉所在!清点所有缴获,无论是铠甲兵器,还是粮草辎重,都要详细登记造册,派重兵把守,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一粒米、一把刀也不得擅动!然后,立刻去郡府大牢,把所有被曹寅关押的囚犯,尤其是我们之前失散被俘的义军弟兄,都给我放出来!仔细甄别,愿意留下继续跟我们一起干的,欢迎,编入队伍;伤重不愿或想回家种地的,发给路费,让他们走。”
“好!俺这就去办!”沙摩柯瓮声瓮气地应道,大手一挥,带着一队亲兵,匆匆离去。
一道道清晰而严厉的命令如同蛛网般从郡守府这个临时中枢迅速蔓延向全城,这座刚刚经历权力剧变的城市,在吴刚高效而强力的掌控下,开始被强行按捺住骚动,恢复着一种表面上的、脆弱的秩序。
夜色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了天空,星辰稀疏,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临沅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往日这个时辰,或许还有酒楼茶馆的喧嚣、更夫梆子的回响,如今却只剩下巡逻队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铠甲兵刃摩擦的铿锵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短促有力的盘问口令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更添几分肃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