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苏玥，仍然保留着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信任和期待。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穿透了此刻笼罩在苏玥心头的阴霾和周围不友善的氛围。她原本因凌曜反复无常而冰冷刺痛的心，似乎被这道微光注入了一丝暖意。他并非无可救药地偏听偏信，他仍在挣扎，仍在探寻。这就够了。
凌曜读懂了苏玥眼神中这复杂的信息，他心中猛地一震。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迷茫和愧疚，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支点。他移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他没有去捡那枚已经失效的碎片，也没有再对楚嫣然的哭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用恢复了冷静的声音对众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整理一下，准备出发。”
他的回避和转移话题，在楚嫣然看来是一种心虚和退让，她低下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危机，似乎暂时度过了。
然而，无论是沉浸在愧疚与迷茫中的凌曜，心绪稍暖的苏玥，还是暗自得意的楚嫣然，都没有察觉到——
在远处，那座可以俯瞰大半个镜湖区域的、如同利剑般直插灰色天穹的陡峭山崖之上。
一个身着暗色长袍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于崖边。山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他的脸上，覆盖着半张造型古朴、材质不明的暗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薄唇。
他仿佛已经在那里站立了许久，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静静欣赏着下方湖畔上演的这一出爱恨纠葛、真假难辨的戏剧。
当楚嫣然脖颈上项链碎裂、粉色光芒与纯白法则之光激烈对抗的刹那，他微微偏头，面具下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轻轻“咦”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几乎瞬间就消散在了山风之中，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比预想的……要顽强一些啊。”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悬挂在腰侧的一枚造型奇异的、似乎由无数细微齿轮构成的罗盘，“看来，棋子偶尔也会出乎意料地……挣扎一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凌曜身上，带着审视与评估；继而扫过苏玥，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最后，定格在瘫倒在地、哭泣的楚嫣然身上，那目光冰冷，不含丝毫情感，仿佛在看一件出了些许纰漏、但尚可修复的工具。
“无妨。”他最终淡淡地说道，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涟漪已起，且看这湖水，最终会涌向何方。”
山崖之上，空余风声。
而镜湖畔，真相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它所触及的，将是更加深不可测的暗流与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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