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夫人不说话了。
程雯继续道:“《孟子》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母亲可曾给过九叔半分敬重?去年我成亲,九叔送来两万两银子,母亲转头就说他‘施舍叫花子’。
这样的怨怼之词,传到九叔耳中,该是何等心寒?”
周夫人强辩道:“我不过是随口抱怨”
程雯向前一步,声音渐沉,“九婶有孕在身,每日仍坚持晨昏定省。
母亲可曾给祖母奉过一盏茶?九叔公务繁忙,仍时常陪祖母说话解闷。
母亲可曾问过祖母一句冷暖?”
他见周夫人欲言又止,又道:“《孝经》云:‘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
’母亲扪心自问,可曾尽到为人媳的本分?”
周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你、你竟敢教训起母亲来了!”
程雯躬身一礼,姿态恭敬却字字诛心:“儿子不敢。
只是想起《朱子家训》:‘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母亲既看重嫁妆胜过程家体面,儿子只好修书请父亲予您放妻书。
届时您带着全部嫁妆归宁,想必外祖家定会好生奉养。”
“你!”
周夫人气得浑身抖,“你这是要逼死为娘!
就不怕担上不孝的罪名?”
程雯直起身,目光悲凉:“有个锱铢必较、不敬婆母、苛待媳妇的母亲,儿子在翰林院早已颜面尽失。
若再纵容母亲挥霍无度,致使程家长房沦落到要靠媳妇嫁妆度日,那才真是愧对程氏列祖列宗。”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周夫人踉跄后退,跌坐在椅上。
“你这个不肖子。
我的嫁妆,迟早都是你的。”
周夫人语气忿忿,“王氏的嫁妆为何用不得?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好。”
“母亲,您是装糊途,还是真的糊途?王氏出身焦作王家,她的嫁妆,岂是咱们能随意动的?”
程雯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更何况,我程家可没有动用媳妇嫁妆的规矩。
今后长房由王氏当家,没了九叔父的支援,咱们长房就得节衣缩食了。
母亲可别嫌弃才好。”
周夫人冷哼一声:“我过惯了富贵日子,等娶了媳妇进门,倒要逼得我粗茶淡饭。
哼,她王氏为了名声,也得主动拿嫁妆来填补。
还需要我逼她吗?”
王霞气得捏紧了手中绣帕,怕不得撕碎这老不要脸的东西。
程雯平稳的声音再度传来。
“母亲说得对,王氏用她的嫁妆填补您,这是为人媳妇的孝道。
那祖母那边,母亲是不是也得给王氏做个榜样?总不至于光说不拣吧,这与强盗又有何区别?”
“逆障,你,你……”
“母亲出身洛阳周氏,想必不会做出霸占媳妇嫁妆这种惹人笑话的事,给父亲,以及整个程家招来灾祸吧。”
“你这个逆子……罢了,依你便是。”
黑暗中,传来周夫人颓然的妥协声音。
门外,王霞悄悄退入阴影中,指尖轻抚鬓间素簪。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粗茶淡饭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大抵时现自己的嫁妆产业也所剩无几,周夫人不得不节衣缩食,并时常往程老夫人跟前凑,想从老太太这里得些资源。
而没了周夫人的掣肘与羞辱,王霞总算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但一见到沈长乐,又令她想到被周夫人羞辱作践的画面,难以言喻的羞恼袭击全身。
面对热情的沈长乐,她不动声色让开来,并抽回手,淡淡地道:“表妹真是说笑了,我这全身上下打加起来,怕也不及表妹佩戴的羊脂玉镯。”
周夫人目光下意识扫向沈长乐,只见她的手腕上果然戴了一对玉镯,通体莹白,一看就价值不菲。
心中不由妒忌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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