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仅凭几盏昏黄的菜油灯照明,空气浑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某种劣质线香的味道。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白莲教的秘密聚会。数十名教众跪伏在地,大多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贫苦农民,也有几个眼神闪烁、略显精明的市井之徒。
为首的香主李化,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焦黄,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异常锐亮,闪烁着混合了狂热与精明算计的光芒。他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极具蛊惑力。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李化拖长了音调,手臂挥舞,带动着底下教众的情绪,“末劫已至,苍天已死!黄天将立!世间万般苦难,皆是摩王降世之考验,是无生老母对尔等诚心的试炼!唯有诚心信奉无生老母,口诵真言,方能涤荡业障,渡过末劫,回归那无生无灭、极乐永享的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教众们跟着喃喃祈祷,脸上洋溢着一种末世般的狂热与虔诚。对于这些在现实中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可怜人而言,这虚拟的“家乡”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祈祷完毕,李化目光扫过众人,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阴冷而神秘:“近日,教中兄弟多有传言,言说北京城出了一位‘青衣神仙’,要均田地,救苍生…尔等,可信?”
教众们面面相觑,有人迟疑地点头,有人则面露困惑。一个年轻教众大着胆子说:“香主…若…若真有人能救了这灾荒,让俺们有口饭吃,不也是好事吗?”
“糊涂!”李化猛地一拍身旁的石台,发出沉闷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尔等肉眼凡胎,岂能看穿妖邪本质!此非神仙,乃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域外妖孽!亵渎神灵,妄改天命!其所行所为,看似慈悲,实则是包藏祸心,要乱我华夏正统,毁我儒家纲常,最终更要断我白莲道统,让尔等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他站起身,走到那年轻教众面前,逼视着他:“尔等想想,若人人有田种,有饭吃,谁还来信奉无生老母,期盼真空家乡?若那妖孽真能解了这灾荒,我圣教还如何招纳信众,普度众生?她这是在掘我圣教的根!断送尔等回归家乡的最后之路!”
一番话,偷换概念,将生存问题扭曲为信仰存亡的问题,让许多教众脸色变了。
“对!香主说得对!” “那是妖孽!不能信!” “咱不能让她断了回乡的路!”被煽动起来的教众纷纷低吼,那年轻教众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换上悲天悯人的表情,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据教中上师感应天机,那妖孽不日便将亲临我山东之地。此乃无生老母给予我等的莫大考验,亦是无上机遇!”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狂热的脸:“若能趁其不备,揭穿其妖邪面目,甚至…秉承无生老母法旨,将其铲除!必能极大提振我圣教声威,让天下皆知,唯有信奉无生老母,方能得真救赎!届时,尔等皆是护法功臣,功德无量,必能早登真空家乡!”
“可是…香主,”一个老教众担忧道,“听闻那妖孽法力高强,连朝廷大军都…”
“怕什么!”李化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虽有妖法,却未必能抵得住万民之怒,未必算得到人心鬼蜮!我等可暗中布置,待其降临‘赐福’之时,或在水源、种子中做些手脚,或煽动饥民,指其乃灾星降世,引来更大旱魃…只要让其‘赐福’失灵,引发骚乱…届时,混乱之中,人心惶惶,正是我圣教吸纳信众、彰显神迹的大好时机!弥勒降世,新皇当立!这改天换地的功劳和声望,合该由我圣教来得!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孽摘了果子?”
洞穴内,阴谋在混浊的空气和狂热的信仰中发酵。白莲教将这突如其来的“丰饶之主”,视作了与其争夺信众、影响力和话语权的巨大威胁。
而在兖州府乃至整个山东,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士绅豪强,也正处于极大的焦虑和抵触之中。
曲阜,衍圣公府。虽因削藩夺爵的旨意,孔府表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