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留下了。”
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的寒冰,瞬间将岛津忠朗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彻底浇灭。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留下了井伊直孝?
那个奸贼?那个屠戮他满门的仇人?
为什么?
为什么您要留下他,而不是我?
“家主,这是为何?”郑鸿逵也忍不住开口询问,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井伊直孝是幕府的鹰犬,留着他,终究是心腹大患。而这个岛津忠朗,虽然是小人,但毕竟是萨摩本地的势力,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
“四叔。”郑成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一条咬过主人的狗,和一条还没来得及咬人的狗,哪一条,更容易驯服?”
郑鸿逵愣住了。
“可是……”
“没有可是。”郑成功再次将视线投向下方,“克劳斯,继续翻译。”
“是!大人!”
郑成功看着下方那个面如死灰的岛津忠朗,缓缓说道:“你的忠诚,对我而言,毫无价值。”
“你的藩国,你的武士,你的财富,在我眼中,也与尘土无异。”
克劳斯一边翻译,一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太……太伤人了。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直接将对方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都碾成了粉末。
果然,当这句话从他嘴里喊出时,下方的岛津忠朗,身体剧烈地一晃,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天空,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怨毒,与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
他嘶吼着,声音如同杜鹃泣血。
“我献上了我的全部!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而那个奸贼,他用箭射你,他辱骂你,你却要留下他!”
“这不公平!!”
鲲首之上,郑芝豹看着下方那个状若疯魔的身影,都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家主,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好歹也是个大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也太……”
“七叔。”郑成功忽然开口,“你觉得,一个一无所有,只剩下仇恨的人,他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郑芝豹被问得一愣。
“价值?都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价值?顶多……顶多烂命一条,跟人拼了?”
“不。”郑成功摇了摇头。
他看着下方那个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岛津忠朗,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件工具的表情。
“他最大的价值,是成为一个标杆。”
“一个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背叛旧主,投靠我,并不会得到奖赏的,活生生的标杆。”
“我需要的,不是摇尾乞怜的狗。”
“而是,被彻底打断了脊梁,却又不得不为我所用的狼。”
郑鸿逵的心头,猛地一颤。
他看着郑成功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家主的心思,太深了。
深到让他这个戎马半生的人,都感觉到了恐惧。
“克劳斯。”
“在!”
“告诉岛津忠朗。”
郑成功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我,不杀你。”
“啊?”
克劳斯愣住了,郑芝豹愣住了,郑鸿逵也愣住了。
下方的岛津忠朗,那疯狂的嘶吼,也戛然而止。
不……不杀我?
“你不是想要公平吗?”
郑成功看着他,缓缓说道。
“我便给你一个,和井伊直孝一样的,公平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