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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寻声走到晒谷场,见二十来个孩子围在槐树下,有的踮脚,有的蹦跳,嘴里“啊呜咦”地哼着,像群刚学飞的麻雀。
“成何体统!”戴眼镜的老学究扶了扶圆框镜,“歌要有词,有平仄,有……”
“歌一定要有意义吗?”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歪着脑袋问。
孩子们跟着起哄:“对呀对呀!风唱歌有意义吗?雨唱歌有意义吗?” 老学究的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
小梅蹲下来,拉着小丫头的手:“你刚才哼的‘咦——’,像不像屋檐下的水珠?” 小丫头眼睛亮了:“像!还像我家猫打哈欠!” 另一个男孩抢着说:“我哼的‘呜——’,像老槐树摇叶子!” 哼鸣声渐渐齐了,高低错落,倒真有了些山风穿林的味道。
白桃靠在墙根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喊叫声。
她踮脚望去,问裁坛前的人越聚越多,却没了往日的安静。
“你凭什么答?”“你问过自己吗?”“滚下去吧!” 裁者的长衫被扯得歪歪扭扭,抱着“问典”跌下坛来,嘴里喊着“人心已乱”,逃得比兔子还快。
“人心没乱,是醒了。”白桃轻声说。
月亮爬上东墙时,小梅抱着铜符坐在井台边。
风掠过她的发梢,铜符突然“嗡”地响了,像有人拨了琴弦。
她想起白桃说“铜符是药宗的耳朵”,便把唇贴在符上,轻轻呼气。
那气息裹着未成形的疑问,跟着风钻进砖缝,掠过瓦当,停在老匠人窗台上,绕在剃头张的剃刀把上,最后散进了满城的灯火里。
陆九站在巷口,望着千家万户的窗纸后透出的微光。
有人在哼无字歌,有人在敲茶碗打拍子,连最不爱说话的王二婶都靠在门框上,对着月亮呢喃:“日本人到底啥时候走呢……”
“这回,风不是传话的——是学话的。”他喃喃着,摸出兜里半块没化完的糖,塞进路过的小丫头手里。
白桃回到药堂时,针匣里的银针还在微微震颤。
她取出块软布,蘸着茶油仔细擦拭。
三十六根针,根根泛着温润的光。
擦到最后一根最短的银针时,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针尾的“桃”字刻痕。
窗外的风又起了,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哼鸣。
白桃把银针逐一放进紫檀匣,却将那根最短的留在了掌心。
“该收的,总要收个明白。”她对着月光说,把针轻轻藏进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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