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真相,只是托付说,这是祖上传下的老调子,务必记在心里,闲时哼唱,传给子孙,千万别断了香火。
七个人,七份残谱,七条看不见的丝线,就这样被他亲手织进了金陵城的市井生活里。
做完这一切,周砚划燃火柴,点燃了手中所有的原始手稿和笔记。
火光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跳跃,映着他身后流淌的秦淮河水。
火焰吞噬了纸页,却将卦象的影子短暂地投射在水面上,那波光粼粼的纹路,酷似一个旋转的八卦图,随即又被流动的河水冲散,再无痕迹。
物之藏,至此终结。人之承,自此开始。
白桃下山后,去探望了那位住在城南的聋哑老匠人。
匠人正坐在门槛上,教他年幼的孙子如何用竹片刮去铁锅锅底厚厚的积碳。
孩子不过六七岁,动作却很熟练,一边刮,一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那旋律一入耳,白桃的心便猛地一跳。
那支离破碎的调子,经过孩童天真烂漫的变奏,听起来古怪,可她分明辨认出,其核心的音阶走向,竟是《护愿文》开篇“震”卦的变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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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为雷,为动。
她走上前,用手语问老匠人,是否教过孩子唱这个。
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接着,他又用粗糙的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白-桃怔住了。
她瞬间明白,那股根植于血脉的愿力,已经强大到不再需要言传身教。
它就像刮锅底的这个动作,就像日复一日的生火做饭,已经融入了最平凡的生活本身,通过行为,通过心意,代代相传。
陆九被捕的那天,金陵城里,零星响起了几阵鞭炮声。
并非庆祝,只是有几家米铺、布店择了吉日新开张。
百姓们行色匆匆,为生计奔忙,无人谈论什么宝藏,也无人提及一个叫陆九的特工的牺牲。
白桃独自站在鸡鸣寺后的观象台旧址上,看着远处城门内外,人流如常。
她看到了一座不再需要守护者的城。
她转身离去,身后那块刻着紫金山天文台历史的石碑上,一个斑驳的“艮”字,在风雨的侵蚀下长满了青苔。
艮为山,为止,为安。
远处,玄武湖边,那个卖糖粥的小女孩,正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给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小孩。
那孩子接过来,笨拙地用中文说:“谢谢。”
女孩对他甜甜一笑,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喝之前,要记得念那句话哦。”
风乍起,吹动檐下的蛛网。
屋檐上积蓄的雨水终于承受不住,一滴滴落下,敲在青石板上。
六下连贯的轻响,短促而沉稳,如同大地的呼吸。
是坤卦六断之音。
坤为地,为母,为众。
像是为一场漫长的守护画上句点,又像是一切真正的开始。
夜色如墨,将整个金陵城浸泡在浓稠的黑暗里。
三天了。
对街那栋戒备森严的西式小楼,三楼最右侧的窗户,是整条街巷唯一彻夜亮着灯的地方。
灯光透过窗帘,昏黄而固执,像一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
白桃静静地坐在街对面茶楼二楼的夹层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喜怒哀乐的泥塑。
这里曾是她和陆九的秘密联络点之一,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
黑暗中,她看不清自己的手指,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正轻轻搭在自己左手的寸口脉上。
她在诊脉,却不是在诊自己。
她的心神沉入一片虚无,越过冰冷的雨夜,穿过森严的守卫,去捕捉那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正在被烈火与钢铁反复炙烤的脉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