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神沉入一片虚无,越过冰冷的雨夜,穿过森严的守卫,去捕捉那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正在被烈火与钢铁反复炙烤的脉搏。
然而,她捕捉到的并非紊乱与垂危。
那脉搏,沉稳、规律,如古寺晚钟,在狂风暴雨中自有其不变的节律。
这不可能!
白桃的心猛地一沉。
任何血肉之躯,在酷刑之下都不可能维持如此平稳的气血流转。
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件奇特的物事。
那是一个小巧的黄铜听诊器,但接头处并非现代医用的振动膜,而是一枚形如铜钱的薄片,上面刻着细密的“集音”符文。
这是药王宗的独门法器“听脉铜管”,能将最微弱的振动放大,专用于为濒死之人或隔着厚重障碍诊脉。
她将铜管的薄片端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另一端塞入耳中。
整座茶楼的结构,整条街巷的喧嚣,瞬间化为沉闷的背景噪音。
她凝神静气,将所有心神都灌注于铜管之中,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在万千杂音里搜寻着那唯一的目标。
找到了。
不是心跳。是更深层,更细微的,胸腔与喉头的共振。
咚……咚……咚……这是陆九的心跳,强劲而稳定。
但在心跳的间隙,一种几不可闻的振动传来——呼……吸……吐……纳……他的呼吸极其悠长,每一次吐纳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喉头软骨发出极轻微的颤动。
审讯官的咆哮透过墙壁变得模糊不清,但几个关键词却异常清晰:“玉钥……下落……宝藏……”每当这些词语出现,伴随着皮鞭破空或电流滋啦的刺耳声响,陆九的呼吸节奏不仅没有被打乱,反而会变得更加沉缓。
那喉间的微颤,像是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
白桃浑身一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她的大脑。
是《护愿文》!
他竟然在用《护愿文》的音律来调息!
他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化作了控制横膈膜起伏、引导气血流转的法门。
日军的酷刑,那些足以摧毁钢铁意志的折磨,竟被他当成了淬炼内息的炉火与铁锤!
每一次肉体的剧痛,都成了他收束心神、人身合一的契机。
这不是在受刑,这是在闭关!
白桃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抚自己左腕的寸口脉。
那一瞬间,她如遭雷击。
她的脉搏,不知何时起,竟已悄然与她从铜管中听到的那个节律完全同步。
沉静,有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通过这冰冷的墙壁,通过这连绵的雨夜,将她与陆九连结在一起。
不,不仅仅是她。
她恍惚间“看”到,在这座被黑暗与雨水浸透的城市里,无数扇窗户背后,无数个正在睡梦中的人,他们的呼吸频率,他们无意识的心跳,都在向着一个共同的节奏悄然靠拢。
仿佛全城的人,都在睡梦中,跟着陆九一起,无声地“念”着那句古老的祝祷。
与此同时,城东一处僻静的宅院内,周砚正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连夜翻检着一本发黄的《金陵岁时记》。
一个时辰前,他安插在夫子庙的眼线传来消息:那口曾被日军严密监控的“活卦盘”铜锅,在沉寂数日后,竟被一位新来的聋哑匠人重新擦洗干净,燃起了炊烟。
“清明前后,气清景明,万物皆显……民间有‘洗耳避邪’之俗,取新发艾叶浸水,濯小儿双耳,以避不祥……”周砚的手指停在一段文字上,目光锐利如鹰。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找到了另一条记录:“岁末或祭祀,长者焚香,诵‘净口咒’以洁净坛场,其咒多为四句一组,音律简短,易于记诵。”
四句一组!
周砚猛地站起身,冲到书桌前,摊开一张残存的《城南唱本集》曲谱草稿。
那上面零散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