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双眼睛里的精光,藏都藏不住。
岑无咎已经到了,就坐在杜席珍左手边下首的位置,安静得像幅画。他还是那身素色长衫,戴着圆墨镜,拄着的青竹杖靠在椅边,与这富丽堂皇的场景格格不入。
杜席珍看见我,立刻热情地招手:“沈老板!快来快来!就等你了!今天你和小岑先生可是主角啊!”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干笑着打招呼:“杜先生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杜席珍笑着示意我坐在他右手边下首,正好和岑无咎面对面。
我坐下,眼神飞快地扫过桌面上的酒菜,又瞥了一眼站在角落伺候的佣人——一个个低眉顺眼,动作标准,但仔细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有点过于僵硬了,眼神也有些发直。
心里警铃大作。这些佣人……怕不是都是纸人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络。那些宾客们纷纷向我们敬酒,说着恭喜的吉祥话。杜席珍更是亲自举杯,说了一堆“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的屁话。
每次喝酒,我都格外小心。酒是上好的洋酒,倒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负责倒酒的,是一个站在杜席珍身后、脸色特别苍白、动作尤其刻板的男佣。
我假装不经意地用银簪子悄悄探入酒杯——银簪没变黑。
难道没毒?
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纸人倒的酒,就算没下普通的毒,能没问题?
又轮到那纸人男佣过来给我倒酒了。他动作一丝不苟,酒液精准地注入杯中,一滴不洒。
我看着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试试他!或者说,试试这酒真正的“成分”!
就在他倒完酒,刚要退回去的时候,我猛地站起身,端起那杯酒,脸上堆满夸张的笑容,大声说:“杜先生如此盛情,晚辈感激不尽!这杯酒,我敬您!也敬在座的各位!我先干为敬!”
说着,我手腕猛地一扬——但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将整杯酒,哗啦一下,全都泼洒在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板上溅开,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宾客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我,又看看杜席珍,不明白我这突然发什么疯。
杜席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呵呵笑道:“沈老板真是……豪爽啊!”
我紧紧盯着那个倒酒的纸人男佣,心脏砰砰直跳!
只见那纸人男佣,在酒液泼洒在地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下意识地向下转动,看向了地上那滩酒渍!
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他确实做出了“看”这个本该不属于纸人的动作!
更诡异的是,地上那滩酒液,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慢慢地……渗入了地板缝隙,消失不见了!就像被什么东西贪婪地吸收掉了一样!只留下一块深色的、迅速变干的痕迹。
那不是普通的酒!或者说,这地板……这整个杜公馆,都透着邪性!
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哎呀!手滑了!实在对不起!杜先生,抱歉抱歉!”我立刻装作惊慌失措、失手打翻的样子,连连道歉,脸上挤出懊恼的表情,“这洋酒劲儿太大,有点上头,手都不听使唤了!”
杜席珍眯着眼睛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无妨,无妨。一杯酒而已。来人,再给沈老板满上。”
另一个佣人(看起来正常些)立刻上前,重新给我倒了一杯。
我战战兢兢地坐下,感觉杜席珍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他肯定起疑了!
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刚才的试探,得到了一个可怕的信息——这酒,或者这地方,绝对有问题!纸人对它有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