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火光,在三天后彻底熄灭了。
不是被扑灭,而是能烧的东西,似乎都已燃尽。随之而来的,是如同雪崩般无法阻挡的坏消息。
最先传来的是零星的、语无伦次的溃兵带来的只言片语:“破了……潼关破了……”“李闯……李闯王进城了……”“洪督师……洪督师下落不明……”
这些破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悸的事实——天下雄关潼关,终究没能挡住李自成的兵锋。
数日后,更多相对可靠的情报被胡瞎子的夜不收和韩猛的侦察骑兵拼凑起来,还原了那最后时刻的惨烈。
在粮仓被焚、军心动摇的绝境下,洪承畴试图组织最后的反击,甚至一度将攻上城头的李自成部“孩儿兵”压了下去。然而,李自成投入了全部预备队,发起了决死总攻。守军箭尽粮绝,疲惫不堪,多处防线被同时突破。混战中,有传言说洪承畴力战不屈,最终自刎殉国;也有说法称他见大势已去,率领少数亲兵突围,生死未卜。
无论如何,潼关的陷落,已成定局。
“永昌”年号尚未在西安站稳脚跟,“闯”字大旗便已插上了潼关城头。李自成,这个名号比高迎祥更加响亮、也更加令人恐惧的“闯将”,正式踏入了关中大地。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关中蔓延。西安城内的“大顺王”高迎祥闻讯,据说当场呕血,旧伤复发,卧床不起。他称王的美梦尚未做完,一头更凶猛的巨兽已然闯入了他的庭院。耀州城下对峙的田见秀与贺人龙,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锋,各自收缩兵力,紧张地注视着西南方向。整个关中的势力格局,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打碎、重组。
张家庄,总务堂。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沙盘上,代表李自成部的红色浪潮,已经漫过了潼关,正向着关中腹地汹涌而来。
“潼关……到底还是丢了。”李信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洪承畴的败亡,意味着朝廷在西北最强大的一道屏障消失了。
赵武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木屑纷飞:“李自成!他娘的!”
李岩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冷静:“潼关一失,关中门户大开。李自成挟大胜之威,拥兵数十万,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西安。高迎祥……完了。”
他的分析精准而冷酷。高迎祥新败于张家庄,内部离心离德,如今面对携破潼关之势、兵精粮足的李自成,绝无幸理。
“那我们呢?”张远声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内响起,平静得有些异常,“李自成拿下西安,整合了高迎祥的势力之后,会如何看待我们?”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每个人的喉咙上。
张家庄,这个刚刚重创了高迎祥、名动关中的势力,对李自成而言,是必须招抚的助力,还是需要铲除的隐患?
“李自成非高迎祥可比。”李岩缓缓道,“其志不在小,麾下亦有能人。他或许会先尝试招抚,许以高官厚禄。若我们不从……”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拒绝李自成的招抚,意味着要与这个刚刚攻破天下雄关、气势正盛的庞大势力为敌。以张家庄目前的力量,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们不能降。”张远声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我们的路,和高迎祥、李自成他们不一样。我们建立的秩序,不是为了改朝换代,而是为了在这片土地上,让更多人能像人一样活着。投降,就意味着放弃这一切,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全都白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有些惶惑的人心重新稳定下来。
“对!不能降!”赵武梗着脖子吼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李信也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团练说得是!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李岩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深深的忧虑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