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了边境峡谷的积水,泥浆飞溅到卫渊满是血污的脸上。
身后喊杀声震天,像是一群饿红了眼的狼,死咬着猎物的喉管不放。
“世子,到了!”身侧的护卫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力竭的沙哑。
这是一处名叫“一线天”的死地,两侧峭壁如削,仅容三马并行。
卫渊勒住缰绳,甚至没回头看一眼身后逼近的火把长龙,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烧。”
早已埋设在乱石堆下的陶罐被击碎,黑色的猛火油顺着石缝蜿蜒流淌,瞬间被火折子点燃。
一道火墙凭空而起,借着峡谷的风势,像一条赤红的巨蟒,将追击的蛮兵硬生生截断在三丈之外。
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隔着火海传来,听着并不悦耳,却让人心安。
卫渊翻身下马,动作太大牵动了肋下的伤口,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清点人数。
出发时的一百零八人,如今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十七个。
其中三个躺在担架上,胸口起伏微弱,眼看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和铁锈味。
卫渊靠坐在湿冷的岩壁上,从怀里摸出那个沾了泥水的香囊。
这是雪姬临行前硬塞给他的,说是平安符。
那时候他还笑这女人迷信。
指尖触碰到香囊内衬,手感不对。有硬物,像是折叠的纸张。
他抽出佩刀,挑开缝线。
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跌落出来。
上面空无一字,但凑近刚升起的篝火一烤,褐色的线条便如鬼魅般浮现。
卫渊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什么平安符,这是乌力部族乃至整个北疆边境的三座要塞布防图,连带着粮草补给的暗线都标得清清楚楚。
那女人,是用命把这东西送出来的。
“世子!”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峡谷另一头传来。
吴月一身银甲,身后跟着三千轻骑,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堵移动的铁墙。
这女人打仗向来不要命,这次来得比预计快了整整半个时辰。
“人接到了?”卫渊收起羊皮纸,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
吴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脸色难看至极:“接到了。雪姬姑娘……还有一口气,军医正在拼命。但有个坏消息。”
“说。”
“阿古达疯了。”吴月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因为军火库被炸,他下令屠戮了附近的赵家村和李家岭。说是……说是要用汉人的血,来灭他心头的火。”
卫渊擦拭刀锋的手顿住了。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木柴在火里噼啪作响。
“传令。”
卫渊站起身,将带血的布条在手掌上缠紧,“张启,拿上这图,给我把敌人的骨头拆开来看。吴月,带两千人去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剩下的,跟我回营。”
营帐内的炭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那股子阴冷的药味。
雪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深夜。
她想动,却发现浑身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
视线聚焦,看到卫渊正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块木头上漫不经心地削着什么。
“醒了?”卫渊没抬头,吹掉木屑。
“我以为……到了阴曹地府。”雪姬的声音哑得像吞了把沙子。
“阎王爷嫌你这妖精难缠,不敢收,又给我退回来了。”卫渊放下手里的小木雕,那是只不成样子的鹰,“为什么要背叛他们?你可是乌力养了十年的金丝雀。”
雪姬看着帐顶的羊皮纹路,眼角滑下一滴泪,混进鬓角的发丝里。
“他们抓了李瑶。”她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当着我的面,剁了那丫头两根手指,只为了问我有没有私藏你的画像。那是把我不当人,当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