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在朦胧的夜色和微弱的地灯光线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猝不及防的愕然，以及那双血红的眸子里，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深沉的痛楚和……一丝猝然亮起、又被他强行压下的、类似于期冀的光芒。
他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林元元也看着他，看着他苍白脸上的复杂情绪，看着他眼中那挣扎的、压抑的光，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操控着轮椅，缓缓地、无声地，消失在了花园另一端的阴影里。
林元元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发紧，一阵阵酸麻。
刚才那一刻，他眼中那来不及掩饰的痛楚和期冀，像一把钥匙，终于彻底捅开了她心中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恨意依旧存在，像冰冷的基石。
恐惧也未曾消散，如影随形。
但在那恨与惧的废墟之上，某种新的、柔软的、带着刺痛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对他，那纠缠入骨的恨与惧之下，早已滋生了一种更可怕、更无法摆脱的情感。
那情感，名为在意。
名为……动容。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绝望，而是混杂着迷茫、恐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诡异的释然。
她输了。
输掉了这场与他和与自己的战争。
但奇怪的是，在这彻底的溃败之中，她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平静。
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而断掉之后，反而能够看清一些，一直被忽略的东西。
夜空中的星辰，依旧稀疏而遥远。
但林元元却觉得，那冰冷的星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
她抬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身，朝着与吴凛离开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
心门，已然微启。
门后是地狱还是救赎，她已无力去思考。
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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