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规矩之术”和“算粮之法”赞不绝口。
“先生大才,助我吴钩淬火,磨砺锋芒!待我大军凯旋,必为先生筑高台,铸金像!”伍子胥举杯,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周鸣举杯致意,目光却掠过伍子胥激昂的脸庞,落在一直沉默饮酒的伯嚭身上。此人面白无须,眼神闪烁,嘴角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席间他虽也附和称赞,但言辞浮滑,对具体的技术和后勤细节毫无兴趣,反而对吴王宫闱之事、珍宝玩好多有探询。
“伯嚭大人,似对姑苏风物更感兴趣?”周鸣淡淡问道。
伯嚭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先生见笑。嚭一介楚亡人,得大王与伍相收留,唯思尽心侍奉。破楚乃国之大业,嚭自当戮力。然…然兵者凶器,国之大事,亦需…嗯…张弛有度。大王英明神武,亦需珍宝美人怡情,方有破楚之锐气,您说是也不是?”他话语圆滑,却透着一股谄媚与贪婪。
周鸣心中微沉。他想起在沙盘推演时,那代表吴国后方隐患的灰色区域。伍子胥的刚烈复仇,孙武的庙算奇谋,卯与輮师淬炼的锋利吴钩,淳于毅编织的情报粮道…这一切精密的战争机器,其核心动力源——吴王阖闾的意志,却可能被伯嚭这等佞臣引入享乐的歧途!
他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刻有简易卦爻的青铜“阴符”,递给伍子胥。
“伍大夫破楚之志,可昭日月。此符,乃‘日钥阴符’之核心母本。他日…若军情有变,或后方生波,大夫可凭此符,直通淳于毅处。”他刻意略过了伯嚭,目光深邃,“利器虽成,持器者之心,方为根本。望大夫…慎之,重之。”
伍子胥接过那冰冷的阴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份量与警示,狂热的眼神稍稍冷静,郑重地点了点头。伯嚭在一旁看着,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马车驶离姑苏,将那座浸润在战争气息中的水城抛在身后。周鸣回望,仿佛看到无数工匠在卯和輮的指挥下,将“规矩”融入青铜与硬木,锻造着锋利的吴钩;看到淳于毅案头堆积如山的简牍,无形的“算筹”在情报与粮道上无声奔流;看到孙武在沙盘前凝神推演,兵锋直指柏举;也看到伯嚭谄媚的笑脸和伍子胥眼底那挥之不去的仇恨烈焰。
“吴钩已淬,锋芒毕露。”周鸣喃喃自语,声音散入江南温润的风中,“破楚之日可期,然…刚极易折,戾气难久。此刃出鞘,饮血之时,亦是…自伤之始。”他预见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石破天惊的胜利(柏举之战),也清晰地看到了胜利背后,那因仇恨驱动、过度扩张而埋下的倾覆之因。东南的锋芒,在算与计的共鸣中淬炼得无比锋利,却不知最终,会割裂怎样的未来?马车辘辘,驶向未知的下一站,而姑苏城上空,战争的阴云,已沉沉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