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潜去。
淳于毅的身影,瞬间暴露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成了最醒目的靶子!
“噗!噗噗噗!”
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箭矢,如同毒蛇般狠狠咬入他的身体!大腿、腹部、胸膛!鲜血如同怒放的红莲,在他深色的衣袍上迅速晕染开来!他手中的长剑脱手坠落,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踉跄,每一步都在船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高坡上的周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他麻木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钉在河心那艘在箭雨中飘摇的破船上,钉在那个浑身浴血、如同破败人偶般摇晃的身影上!
“毅…儿…”一个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音节,从他僵死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淳于毅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视线穿透混乱的箭雨和翻腾的浊浪,精准地捕捉到了高坡上那个孤独如化石的身影。他的脸上,痛苦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和释然所取代。他沾满鲜血的嘴唇,努力地、无声地开合着,似乎想传递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大股大股暗红的血沫。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枚巨大的、燃烧着的投石机石弹(或许是撤退晋军为阻敌追击所发,却偏离了目标)如同陨星般,裹挟着死亡的风暴,狠狠地砸中了渡船的中部!
木屑、血肉、破碎的船板、绝望的惨叫,在巨大的爆炸火光中冲天而起!整艘渡船如同脆弱的玩具,被瞬间撕裂、解体!巨大的冲击波和水浪将附近几艘小船也一同掀翻!
火光与浓烟吞噬了一切。
周鸣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那石弹也同时砸在了他的心脏上!他下意识地向前冲了几步,却又猛地钉在原地,像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石像。他眼睁睁看着那片沸腾的、燃烧着的水域,看着破碎的船体残骸和漂浮的尸体,如同地狱的碎片,在浑浊的黄河水中沉浮、旋转、被无情的浊浪吞没。
那个年轻、聪慧、曾如饥似渴学习他的“数学易学”、曾与他彻夜辩论星象与数理、曾在椒山火海后发出“数算之杀,甚于戈矛乎”灵魂拷问的弟子…那个他视作传承衣钵、守护《归藏》希望的身影…就在他眼前,被战争的巨口瞬间吞噬,尸骨无存!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从周鸣胸腔深处挤出。他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渗出暗红的血丝——那是心脉被生生撕裂的证明。他以为陉邑土窑的崩溃已是极限,却不知命运还能将更深的绝望,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硬生生楔入他早已破碎的灵魂!
数日后,周鸣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鲁国边境那处曾短暂安宁、如今却弥漫着战火余烬的隐居小邑。茅屋依旧,院墙却多了几处被流矢或溃兵破坏的痕迹,显得更加破败荒凉。
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焦糊味、血腥味和某种奇特化学气味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院中景象,让他本就死寂的心,再次沉入无底冰窟。
院子一角,那个由他亲手设计、弟子公输焕(鲁班氏后裔)呕心沥血改进的“璇玑”机关工坊,此刻已化为一片废墟!原本精巧的木架、齿轮组、传动杆,尽数断裂焦黑,散落一地。地面被炸出一个浅坑,坑内和周围散落着烧得卷曲变形的青铜碎片、融化的蜡封和大量被火焰燎得边缘焦黑、字迹模糊的竹简碎片!
公输焕!他那个沉默寡言、却对机械几何有着惊人天赋、痴迷于将周鸣数学理论转化为实用技术的弟子!此刻,就倒在废墟边缘!
少年仰面躺着,半边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片撕扯得血肉模糊,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只有那双曾闪烁着对精妙结构无限痴迷光芒的眼睛,依旧圆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愕与不甘。他的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截烧焦的、刻着复杂几何线条的青铜规尺。另一只手边,散落着几张同样被燎焦的、画满了演算草图和精密尺寸的兽皮图纸——那是他改进新型扭力弩炮(蝎弩)的关键设计图。
“焕…儿…”周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