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水泻清冷,腹中雷鸣,不渴喜热,舌白腻,脉濡缓。初判:寒湿疫疠,邪犯太阴(脾胃虚寒证)。”符号记录:小火苗(低热)+雪花(畏寒)+波浪(呕吐清水)+水滴(水泻清冷)+“白腻”字样(舌苔)+“濡缓”字样(脉象)。药方:“藿香三钱,紫苏叶三钱,白芷二钱,茯苓四钱,苍术三钱,陈皮二钱,厚朴二钱,生姜五片,大枣三枚。取‘藿香正气’之意,温化寒湿,和中止泻。”标记为“方乙”。
周鸣刻意将症状相似(发热、吐泻)的病人,根据细微的寒热属性(口渴与否、喜冷喜热、舌苔脉象、排泄物性状)差异,区分出“热证”(方甲)和“寒证”(方乙)两组。他要求文茵严格记录每个病人使用的方剂(甲或乙)和服药后的变化:何时退热?呕吐腹泻是否减轻?精神是否好转?病情恶化还是稳定?死亡还是康复?病程几日?
“先生,这…这有何深意?”胥渠一边帮忙煎药,一边看着文茵在竹简上密密麻麻刻满符号和简单文字,忍不住问道。这种对每个病人症状、用药、转归的详尽记录,在此时是闻所未闻的。
“察其同,辨其异。”周鸣的目光扫过庐内呻吟的病人,“同是吐泻发热,根源或迥然不同。热证投热药,如火上浇油;寒证投寒药,如雪上加霜。唯有详录,方能比较,何法对何证更效?何药需增删?此为‘格疫疠之变,寻生机之数’。”他将分组对照、数据分析的核心理念,包裹在“格物辨异”的外衣中。
消息不胫而走。数日后,当疫情稍有控制,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背着沉重的药箱,在弟子搀扶下,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天工院外。他正是方圆百里极有名望的老医师——公羊缓。他听闻天工院周先生以“数术”治疫,竟敢将病人分门别类,用不同方药,还详细记录生死,心中惊疑不定,兼有强烈的不以为然,特来“见识”一番。
公羊缓被引入尚未完全竣工、但已初显气象的“中宫”大堂。周鸣起身相迎。公羊缓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挂在侧壁上的几幅巨大硝制羊皮吸引。羊皮上用浓墨绘制着奇特的图案——巨大的表格!
横轴标记着日期,纵轴则是一系列符号:火焰(发热)、波浪(呕吐)、水滴(腹泻)、扭曲人形(神昏)、圆圈(康复)、叉号(死亡)……表格内密密麻麻地填充着短横线(代表人数)!其中一幅表格上方标注着“方甲(白虎意)”,另一幅标注着“方乙(藿香意)”。在“方甲”的表格里,代表“火焰”(发热)的符号下方,短横线在服药后第二日明显减少;而“方乙”表格中,代表“雪花”(畏寒)和“波浪”(呕吐清水)的符号下方,短横线也在服药后稳步下降。最下方,统计着“圆圈”(康复)和“叉号”(死亡)的数量对比,清晰显示“方甲”组康复率远高于“方乙”组!
“此…此乃何物?!”公羊缓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行医一生,凭的是“望闻问切”的深厚经验和师徒口传心授的秘方,何曾见过将活生生的病患生死,化作冰冷线条与符号的“图谱”?
“此为‘疫疠消长九畴图’,”周鸣平静解释,“录病邪进退之势,观方药生克之效。热证(方甲)者,投寒凉重剂,退热速,存者众;寒证(方乙)者,投辛温芳化,止泻呕,亦有功。然若混淆寒热,错投方药…”他指向“方甲”组中少数几个“叉号”标记,“此数人,初看似热,细察实有寒象隐伏,误投重寒,致阳气暴脱而亡。亦在‘方乙’组中…”他又指向另一处,“此数人,寒湿未化尽而急于温补,反生郁热,迁延不愈。”他用数据无情地揭示了辨证错误带来的死亡率差异。
“荒谬!冷血!”公羊缓再也按捺不住,白须抖动,指着墙上的图表怒斥,“医者仁心,病患乃活生生之人!岂是尔等案牍上之符号、算筹中之数字?!人命关天,瞬息万变,岂容尔等分门别类,如同集市商贾摆弄货物?!还说什么‘错投方药’…老夫行医数十载,深知病机如云,变化莫测!全靠临证时心领神会,指下脉中求取一线生机!尔等此法,将活人医道变成死板匠作,简直是对岐黄之术的亵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