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天工院所传《天工格物篇·机巧卷》的零星碎片!其中蕴含的杠杆、齿轮传动原理和优化计算思想,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马钧心中酝酿已久的改进织机的构想!他顾不上周遭的荒凉与危险,立刻盘膝坐下,将羊皮铺在膝上,就着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以那残图为蓝本,结合自己多年的实践经验,飞快地勾勒、演算起来。废墟之上,这个被世人视为“拙于言辞”的匠人,心无旁骛地沉浸在精妙机械的逻辑世界里,周遭的杀戮与毁灭仿佛都已远去。对他而言,这残破的帛书,远胜于万两黄金。
青州,高阳郡(今山东临淄附近),贾氏坞堡。
此地虽处北朝战乱之地,但因贾氏为地方豪强,坞堡高筑,聚族而居,尚能维持一方偏安。堡内不仅有武备,更有大片良田、果园、畜栏和手工作坊。时值深秋,坞堡后院的晒场上,铺满了金黄的粟米、赤红的枣子,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干燥的清香和果实的甜香。
一位身着葛布短衣、脚蹬草鞋的中年人,正蹲在晒场一角,仔细地观察着几堆不同品种的粟米。他便是后世尊为农圣的贾思勰。他面色黧黑,手掌粗糙,与其说是着书立说的士人,不如说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他身旁放着一杆特制的铜秤,一个算盘,以及厚厚一摞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册。
“元卿,”贾思勰唤过身边一个年轻助手,“取去年‘白粱’、‘黄粱’、‘青秆’三品种,同田、同肥、同播期之收成册来。再取今岁雨水、虫害记录。”
助手元卿迅速从旁边一个防潮的木箱中翻出几卷书册。贾思勰对照着册子上的数据,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口中低语:“……白粱,亩产二石又三斗;黄粱,二石一斗;青秆,二石五斗……今岁春夏少雨,七月蝗过境,青秆折损最少……嗯……”
他又走到另一堆筛选出的饱满种籽前,用小铜勺精确地量出等量的不同品种粟种,分别放入标注清楚的陶罐中。“此‘穗选法’所得良种,需单打单收,明年辟专田试种,与普通种对照。深耕、浅耕;足肥、缺肥;早播、晚播……皆需分组记录,不可混淆!”他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大人,”一位老农捧着一坛新酿的米酒走来,笑道,“您这又是称,又是算,比朝廷收税的计吏还精细!咱庄户人种地,不都是看天吃饭,祖辈传下来的老法子嘛!”
贾思勰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他舀了一小杯,并未立刻喝,而是仔细观察着酒液的色泽和挂杯情况,又凑近嗅了嗅。“老丈此言差矣。”他正色道,“看天吃饭,更要‘顺天时,量地利’!祖辈之法,固是根本,然若不辨土性,不分谷种,不知深耕浅种之宜,不晓粪肥堆沤之法,纵有良田,亦难得丰产!譬如这酿酒,”他晃了晃杯中之物,“曲蘖比例,温度掌控,发酵时日,皆有其‘数’!差之毫厘,则酒味薄厚迥异!此非空谈,乃‘验之行事’所得!”
他放下酒杯,指着晒场上堆积如山的收获,眼中闪烁着与马钧相似的执着光芒:“吾着此书,非为沽名钓誉!乃欲‘起自耕农,终于醯醢’,将稼穑、园圃、养畜、酿造、乃至货殖之‘资生之业’,搜罗古今之法,验以亲身实践,条分缕析,着录成篇!使后之览者,知稼穑之艰难,明生财之大道!此乃‘齐民要术’!”他话语铿锵,充满了实证精神和对民生实业的深切关怀。在他那卷正在成型的皇皇巨着《齐民要术》中,无处不渗透着周鸣学派所倡导的系统观察、严谨记录、对比实验和数据验证的“格物”之法。那些源自稷山的农桑辑要残篇,历经数百年战火颠沛,终于在这位躬耕于北朝乱世的士人手中,绽放出最辉煌、最实用的光芒。
秦岭,某处更为险绝的隐秘道观——“玄星观”。
此地云雾缭绕,松柏森森,几座简朴的石殿半嵌于陡峭的山壁之中,与世隔绝。殿内并无繁复神像,只在主殿中央供奉着一幅巨大的、用朱砂绘制的《北斗璇玑图》,透着玄奥的气息。殿后一间狭小的静室,便是张佐师徒的栖身之所。
此刻,静室内气氛凝重。张佐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放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