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冰冷的矛尖将刺穿襁褓,结束这短暂而苦难的生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模糊的瞬间!周鸣的手,本能地摸向怀中——那里,有他日夜推演、浸透心血的几根赤金算筹!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他体温的微热。这曾是他丈量天地的工具,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没有思考!纯粹是濒死反击的本能!周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怀中抽出那几根沉甸甸的赤金算筹,狠狠砸向挺矛刺来的甲士面门!同时身体猛地向侧方翻滚!
“啊!”算筹沉重,边缘锋利,狠狠砸在甲士的眼眶上!他惨嚎一声,攻势一滞。
另一名甲士见状,挥刀砍向翻滚中的周鸣!
周鸣躲闪不及,刀锋深深切入他的右臂!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攥着手中那几根沾满自己鲜血的算筹!就在这电光火石、身体被刀锋劈中的瞬间,一股决绝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他借着翻滚的力道,双臂猛地一错!
“咔嚓!”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几根坚韧的赤金算筹,竟被他用血肉之躯和绝望的意志,硬生生掰断了!断口参差,如同獠牙!温热的鲜血从断口处和他手臂的伤口疯狂涌出,浸透了冰冷的金属。
两名甲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击和金属断裂声弄得一愣。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噗!噗!”两支从黑暗中射出的短弩,精准地贯穿了两名甲士的后心!他们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
一个矮壮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陶窑的阴影中窜出——是程婴!他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搏杀,竟奇迹般地摆脱了追兵,赶到了这个预定的接应点!
“周师!”程婴嘶吼着扑过来,扶起血泊中的周鸣,又惊又急地看向襁褓中的赵武。婴儿被周鸣死死护在身下,除了沾染了些许污泥和周鸣的鲜血,竟安然无恙!那病态的伪装在月光下更显凄惨。
周鸣意识模糊,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冰冷。他颤抖着抬起那只握着半截染血算筹的、血肉模糊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那半截带着温热血迹、断口狰狞的赤金算筹,塞进了赵武的襁褓深处,紧紧贴着婴儿的心口。
“信…物…”周鸣的声音微弱如游丝,眼神却死死盯着程婴,“带…带他走…藏好…此筹…断处…血…认…”话未说完,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程婴看着怀中昏死的周鸣,又看看襁褓里那无知无觉、却已背负血海深仇和半截算筹的婴儿,虎目含泪。他猛地撕下衣襟,草草为周鸣包扎止血,将他沉重的身体背起。又用染血的布条,将装着赵武的襁褓紧紧缚在自己胸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两具栾氏甲士的尸体,以及那另外半截散落在血泊中的断筹,咬紧牙关,背着两个沉重的负担,一步一个血印,踉跄地消失在城西北荒凉寒冷的夜色之中。
寒风呜咽,掠过废弃的陶窑,卷起几片枯草,覆盖了地上的血迹和那半截冰冷的断筹。襁褓深处,那另外半截带着周鸣体温与鲜血的算筹,紧贴着赵武幼小的心脏,成为这场血腥流亡中,唯一的、染血的、连接着未来与未知的冰冷信物。算筹已断,前路未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