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数名老派贵族和宗祝如同被触动了最敏感的神经,齐声怒吼起来,声音在殿宇内嗡嗡回响,带着千年礼教积累下来的沉重威压,如同实质般向周鸣和他身后的年轻法吏们碾压过来!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特权根基,绝不容许丝毫动摇!
面对这汹涌而来的、代表着旧时代最顽固堡垒的滔天怒火,胥渠等人已是面无人色,几乎站立不稳。祁午手中的竹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散落开来。
周鸣却依旧挺立如孤峰。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穿迷雾的冷静。在那狂涛般的斥骂声中,他缓缓向前一步,目光如寒星,穿透喧嚣,直刺栾书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满堂的咆哮,清晰得如同冰棱坠地:
“礼不下庶人,则庶人不知礼,何以立身?”
“刑不上大夫,则大夫不畏刑,何以束行?”
“威在莫测?”周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诘问,“则吏可售法于暗室,爵可抵罪于高堂!此非威也,乃蠹也!乃国之巨痈也!”
“尔等所惧者,”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栾书、郤犨、老宗祝等人惊怒交加的脸,一字一顿,如同重锤击鼎,“非是‘法’不明,而是‘法’明矣,尔等再难凭‘礼’之名,行‘私’之便!再难借‘威’莫测,掩‘权’之妄!”
“轰——!”
周鸣这如同撕裂一切虚伪面具的诛心之言,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狂徒!住口!”栾书须发戟张,目眦欲裂!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赤裸裸的、将他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特权心思都掀翻在阳光下的指控!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垮了理智!
“撕了它!把这惑乱人心的妖图给我撕成碎片!!”栾书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咆哮,猛地一指案上那张巨大的羊皮树图!
他身后的家臣护卫,以及几位同样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的老贵族带来的健仆,如同得到命令的恶犬,狞笑着扑向长案!
“不!!”胥渠发出一声悲鸣,下意识地扑向案头,试图用身体护住那张凝聚了无数心血、代表着崭新秩序的蓝图。
太迟了!
嗤啦——!
数只粗壮、带着汗臭和铜腥味的大手,粗暴地抓住了羊皮卷的边缘!昂贵的鞣制羊皮,在蛮力的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破裂声!朱砂描绘的“罪行”之根被瞬间撕裂!墨线勾勒的“人身伤害”、“财产侵害”主干被粗暴扯断!“故意”、“过失”的枝叶被揉碎!“赃值”、“刖刑”、“劓刑”的冰冷符号在狂舞的羊皮碎片中扭曲、破碎!
“还有那些!那些鬼画符的竹简!都给我砸了!烧了!”郤犨指着案上堆积的草案竹简,尖声叫嚣。
噼里啪啦!
竹简被粗暴地扫落在地!穿着硬底皮靴的脚狠狠践踏上去!脆弱的竹片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墨写的条文在尘土和脚印中迅速污损、湮灭!一名凶悍的家臣甚至抢过案头那盏青铜雁鱼灯,狞笑着就要将滚烫的灯油泼向散落在地的竹简碎片!
“住手!”周鸣厉喝,身形一动欲阻止。
“滚开!妖人!”一直冷眼旁观、眼中闪烁着刻毒快意的老宗祝,猛地将手中那沉重的蟠龙木杖横扫而出,带着一股恶风,狠狠砸向周鸣的腰肋!这一下阴狠毒辣,若被砸实,足以让人骨断筋折!
周鸣瞳孔一缩,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避。木杖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衣袍掠过,“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旁边的木柱上,震下簌簌灰尘。
混乱!彻底的混乱!
珍贵的羊皮树图被撕扯得如同风中残蝶,漫天飞舞的碎片上,残留着冰冷的逻辑线条和刑罚符号,无望地飘落,被暴怒的鞋底踩入尘埃。竹简的断片四散飞溅,墨迹淋漓,如同泣血的残肢。颜料罐被打翻,朱砂、赭石、墨汁泼溅开来,在光洁的地面和原木长案上染出大片大片刺目而混乱的污痕,仿佛一场理性被野蛮彻底碾碎的惨烈祭奠。年轻法吏胥渠被粗暴地推开,踉跄倒地,额头撞在案角,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