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城岁首的严寒,被太子姬周(晋悼公)登基大典的喧嚣强行撕裂。太庙广场人潮汹涌,玄旗蔽日,钟磬之音庄严肃穆,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铁锈与焦炭气息。三军甲士持戟肃立,矛尖寒光刺破铅灰色的天幕,将整个广场切割成森严的方格。高台之上,新君年幼的身影裹在繁复沉重的衮服中,面色苍白,在太傅的搀扶下,勉强维持着仪态。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高台正前方,那三尊沉默矗立、条文在寒风中更显冰冷的青铜刑鼎——它们像三座不可逾越的山峦,又像三只巨兽,冰冷地审视着这场权力的交接。
玉阶两侧,卿族大夫依序而立。栾黡(栾书之子,时为下军将)一身玄甲,外罩锦袍,立于武官前列。他面容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对新君的恭谨,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处,翻涌着难以抑制的灼热与戾气。时机已至!厉公暴毙的疑云尚未散去,幼主立足未稳,朝堂人心浮动,而守护那该死刑鼎的周鸣…栾黡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刑鼎旁那个如青松般挺立的玄色身影——周鸣手持象征太卜权柄的玉圭,静立鼎侧,风雪在他身周似乎都凝滞了。他腰间,那柄沉重的金算筹在玄衣下隐约透出轮廓,如同沉睡的凶兽。
栾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他微微侧首,向身后阴影中侍立的心腹家将栾盾递去一个眼神。栾盾微不可察地点头,悄然退入人群。
大典进行到最关键处——新君告祭天地祖宗,接受百官朝贺。太祝洪亮的声音响彻广场:“新君即位,承天景命,抚有晋邦…”
就在这“晋邦”二字余音未绝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地龙翻身,猛然从太庙东侧宫墙处炸开!厚重的宫门竟被从内部撞得粉碎!烟尘弥漫中,一队队身披重甲、手持利刃长戈的栾氏私兵,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流,在栾盾的带领下,狂吼着冲破禁卫军仓促组成的防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高台!他们的目标无比明确——不是新君,而是那三尊象征新法、钳制卿权的刑鼎!
“护驾!护驾!”尖利的呼喝与甲胄碰撞声、兵刃交击声、士卒的惨叫瞬间混杂成一片!广场大乱!观礼的卿族、大夫、国人惊骇欲绝,四散奔逃,如同被惊散的鸟雀!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典,顷刻沦为修罗杀场!
“栾黡!尔敢谋逆!”赵氏宗主赵武(赵盾之孙,赵朔之子)目眦欲裂,拔剑怒吼,率赵氏家兵迎上。韩氏韩起、魏氏魏绛亦怒喝连连,指挥本部亲卫奋力抵挡。然而栾黡蓄谋已久,挑选的又是大典防卫转换、人心松懈之刻,栾氏私兵更是悍不畏死的精锐,攻势凶猛异常,竟在混乱中硬生生撕开了韩、赵、魏三家仓促组成的防线,如同数把烧红的尖刀,直插刑鼎所在的高台基座!
“目标刑鼎!给我熔了它!”栾黡终于撕下了伪装,在亲兵护卫下,面目狰狞地狂吼!他深知,只要毁掉这尊象征着周鸣意志和厉公遗命的刑鼎,就等于抽掉了新法的主心骨,废掉了悬在卿族头顶的利剑!幼主与周鸣,皆不足为惧!
数名膀大腰圆的栾氏力士,抬着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着熊熊炭火、炽热通红的坩埚熔炉,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冲破箭雨,悍然冲上高台石基!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他们将沉重的熔炉狠狠顿在刑鼎基座旁,烈焰舔舐着冰冷的石基,发出滋滋的声响。更多的栾氏甲士则挥舞巨斧重锤,试图直接砸毁鼎身!
“保护刑鼎!”周鸣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力量。他身边的太卜府弟子和少数忠于新君的甲士,立刻结成圆阵,死死护在鼎前,与冲上来的栾氏甲士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名弟子被巨斧劈中胸膛,鲜血狂喷,染红了冰冷的鼎足,身体软软倒下,手指却仍死死抠着鼎身上的条文刻痕!
周鸣没有动。他依旧立在主鼎之侧,玄衣在刀光剑影和炽热的气浪中猎猎作响。他平静得可怕,目光越过惨烈的厮杀,越过狰狞的栾黡,仿佛在俯瞰一场早已推演出结局的棋局。他的手,沉稳地按在了腰间——那柄冰冷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