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泣血的雷霆,狠狠劈在混乱的广场之上!那正是厉公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对周鸣嘶吼出的预言!此刻,竟以如此诡异、如此骇人的方式,借由刑鼎的自毁,借由数学的冰冷意志,昭告于天下!
“三晋分之…”新君姬周稚嫩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喃喃重复,小小的身体在衮服中瑟瑟发抖。
“天罚!天罚啊!”奔逃的国人中爆发出惊恐的哭喊。
“厉公显灵了!栾黡乱法,招致天谴!”混乱中,不知是谁尖声喊出了这句。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原本还在奋力抵挡栾氏兵锋、意图护住刑鼎的韩起、赵武、魏绛,看到鼎上那泣血般的“三晋分之”预言,再听到“天罚”、“厉公显灵”的呼喊,三人眼神瞬间交汇,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狂喜之光!
护鼎?不!这是天赐良机!栾黡谋逆,妄图毁鼎乱法,触怒天威,招致厉公显灵降下血鼎预言!诛杀栾黡,不仅是护驾勤王,更是顺应天命,守护晋国法统(同时铲除最大的政敌)!鼎可以残,但诛栾的大义名分,必须牢牢抓在手中!
“栾黡逆贼!乱法弑君(暗示厉公之死),今又谋逆毁鼎,招致天罚!人人得而诛之!”韩起振臂高呼,声震全场!
“奉天讨逆!诛杀栾黡,护我晋国法统!”赵武长剑直指栾黡,战意冲天!
“杀!”魏绛言简意赅,率领魏氏家兵如猛虎般调转矛头,朝着因血鼎惊变而陷入短暂混乱和恐慌的栾氏中军核心猛扑过去!
韩、赵、魏三家,瞬间从被动防御的护鼎者,化身为高举“护法勤王、顺天应命”大旗的诛逆主力!他们的私兵士气大振,吼声震天,与惊惶失措、阵脚大乱的栾氏兵马狠狠撞在一起!战局瞬间逆转!
“不!你们…你们…”栾黡看着如潮水般反扑过来的三家联军,看着自家兵卒因那血鼎预言而士气崩溃、节节败退,目眦欲裂,发出绝望而不甘的狂吼。他最后的疯狂挣扎,在韩、赵、魏三家的合力绞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栾盾被赵武一剑穿心,栾黡本人则在亲兵死绝后,被魏绛生擒,死死按倒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雪地上,面颊紧贴着刑鼎滴落的、散发着刺鼻酸腥的暗红锈蚀物。
大局已定。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空气更加冰冷肃杀。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满地狼藉的尸骸和折断的兵器诉说着方才的惨烈。三尊刑鼎默然矗立,主鼎正面那巨大的暗红血字“法消则国裂——三晋分之!”在雪光的映衬下,如同刚刚凝固的伤口,触目惊心。酸蚀的沟壑中,暗红的锈蚀物仍在缓缓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污浊的坑洞。
周鸣缓缓走下高台。他玄色的深衣下摆,沾染了点点暗红的锈迹和尚未凝固的鲜血。他步履沉稳,手中紧握着那柄顶端棱面依旧冰冷、却仿佛吸收了太多死亡与宿命的金算筹。他走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栾黡面前。
韩起、赵武、魏绛分立两侧,目光复杂地看着周鸣,又敬畏地瞥向他手中那柄启动血鼎预言的金算筹。
周鸣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落在栾黡因恐惧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上。
“栾黡。”周鸣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血腥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鼎身酸液腐蚀的细微“嗤嗤”声。“谋逆乱法,毁鼎辱道,弑君(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之嫌,罪证昭然。依刑鼎《贼律》残存之文,及《具律》‘十恶不赦’之精神,当处——车裂之刑!”
“车裂”二字,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栾黡所有的侥幸。他疯狂地挣扎、咒骂,却被如狼似虎的甲士死死拖向早已准备好的行刑车驾。
周鸣手持金算筹,如同执掌法度的冰冷神只,亲自监刑!他走到行刑场中央,目光扫过五匹被甲士紧紧勒住的、焦躁不安的健马,扫过连接在马匹与栾黡四肢头颅上的粗大皮索。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金算筹。
金算筹顶端那十二棱面的几何体,在阴沉的天光下,最后一次折射出冰冷而精确的光芒。
“行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