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威胁,此楚钥冰鉴内置万年寒冰之芯,可释凛冽寒气,急速冷却整片盟书竹简,强行凝固玄水,使其无法膨胀奔流,避免误毁。”他打开玉鉴小盖,一股肉眼可见的寒雾溢出,周围温度骤降。当寒气靠近竹简时,凹槽内的水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凝固,彻底失去了流动性。
“盟书既成,一式三份。”周鸣继续解释,逻辑严密如锁链,“晋、楚、宋(或存于王室)各执一份。晋钥由晋国保管,楚钥由楚国保管。盟书封存之地,需恒温避光,由三国共管。若一方欲指控他方背约,需两国使者共至封存地,以晋钥磁石稳定水银状态,再以楚钥冰鉴之寒雾精准定向冷却待查条款对应信渠段,使其水银彻底凝固后,方可安全取出查验水银刻度是否因受热而异常推进。若无异常,则为诬告;若确有推进逾越警戒刻度……”
周鸣没有说下去,但石室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就是背约的铁证,同时也意味着那枚竹简已化身为一个极度危险的毒源,稍有不慎,查验者亦可能遭殃。指控本身,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此设计之要,”周鸣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刺向赵武和屈建,“在于均衡威慑与毁灭绑定。”
威慑均衡:双方各持一钥,缺一不可。晋国无法单独激活或解除楚国的威胁,反之亦然。任何一方若想摧毁盟约陷害对方,需先夺取对方密钥,这本身即是宣战行为。
毁灭绑定:盟约的存在与毁灭绑定在一起。背约即意味着盟约实体的物理毁灭(毒发销毁),这不仅是象征性的“失信于天下”,更是毁灭了一件需要巨大成本(水银、特制竹简、密钥)制造、象征和平的珍贵实体。毁约的成本,因这件“算学刑具”的存在而被极大地、具象化地抬高了。
可控验证(高风险):提供了一条理论上可行、但操作极其危险精细、需双方合作的验证途径,将“是否背约”的模糊争吵,转化为对“水银刻度”是否移动的冰冷、客观的数学验证(尽管验证过程本身充满凶险)。
屈建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黝黑的磁石和散发着寒气的玉鉴,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忌惮、算计,以及一丝……被这冷酷智慧所折服的震撼。这装置,将楚国的骄傲和晋国的算计,都锁进了这冰冷的数学与物理法则之中。它不完美,充满风险,甚至邪恶,但它确实提供了一种超越空言、超越质子割地的、令人窒息的“强制力”。
赵武深吸一口气,拿起那片流淌着水银的竹简,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和内蕴的致命寒意。他看向周鸣,眼神深邃:“周子此器…匪夷所思。以数理铸刑,以物理固信…冰冷,残酷,然…”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或许有效。只是这密钥保管、盟书监管、查验之险…步步荆棘,如履薄冰。此盟若成,非大智大勇、谨小慎微者不能持之。”
华元瘫坐在席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那在灯光下闪烁着不祥银光的“血槽盟书”,又看看那象征控制与冻结的磁石和冰鉴,喃喃道:“算学刑具…算学刑具…以算定生死,以数决信毁…这和平…竟要构筑于如此…如此冰冷的毒物之上吗?”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比那“楚钥”冰鉴散发出的寒气更甚。和平的甜美愿景,在此刻被具象化为竹简背面那一道道流淌着致命水银的“血槽”,脆弱得只需一点火星,或是一次阴险的背叛,便会化作吞噬一切的毒烟。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雁鱼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昏黄的光线下,那一片片特制的竹简静静躺在案上,背面的“信渠”中,水银在“晋钥”磁石无形的安抚力场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止的液态。然而,那银亮的光泽,却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提醒着他们,这即将诞生的和平契约,其根基并非磐石,而是一根根用数学精度计算过、内蕴剧毒、悬挂于烈火与寒冰之间的——“血槽”。契约的每一笔,都仿佛蘸着水银书写,落下的不是墨迹,而是悬在头顶的命运之刃。和平的脆弱与珍贵,从未如此刻般,带着令人窒息的金属腥甜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