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更能增强屈氏在楚国的实力!宗法的虚名,在如此庞大而诱人的实利面前,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不可动摇。
赵武心中也是一震。他没想到周鸣直接将补偿物锁定为战车,且数量如此巨大(虽由宋国出,但无疑增强了楚国实力)。然而,想到能保住晋国最后一点公室颜面(虽然是被迫交出),并换来楚令尹之子入质,这代价似乎……可以接受?他看向华元。华元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百乘战车,几乎是宋国防卫力量的精华!但为了“弭兵”,为了宋国的喘息之机……他咬碎了牙,也只能含泪点头。
“令尹?”楚王副使低声提醒陷入天人交战的屈建。
屈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青铜和皮革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贪婪和无奈的光芒取代。他不再看周鸣,而是转向赵武,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大夫……好算计!周子……好算法!”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百乘战车……需配齐驷马、甲胄、戈矛,并即刻交割!我儿屈生……可入新田为质!”
“君子一言!”赵武立刻接口,声音斩钉截铁。
“驷马难追!”屈建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不甘,也带着一丝解脱。
朝堂之上,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欢呼,没有庆贺。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宫门外战车阵列散发的无声威压。周鸣默默收起他的算筹,紫檀木匣合上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看了一眼素帛上残留的算式和那最终定格的数字差额,又看了看朝堂上神色各异、被这“数学议价”深深震撼乃至感到荒诞的贵族们。
“此非辱人,”他平静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注解,回荡在充满金属气息的殿堂,“乃格物也。人心之价,或不可尽算,然其势其损其难,终有迹可循。”
古老的宗法议价传统,在青铜战车的寒光与冰冷算筹的排列组合前,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质子交换,这一维系了数百年的、基于血统和实力的政治仪式,第一次被注入了“量化理性”的基因。和平的代价,被精确地计算到了小数点后两位,并以百乘战车的轰鸣,敲定了最终的砝码。朝堂之上,阳光与阴影交错,算筹的排列与战车的阵列,构成了一幅原始力量与现代理性激烈碰撞的奇异图景,预示着一种新的、更冷酷也更精确的博弈时代,正在血与火交织的春秋大地上,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