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嗡”声,如同蚊蚋振翅,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灵堂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棺椁,也非灯盏,而是来自……赵牧面前那卷摊开的《九章算术》竹简之下!
赵牧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了!
他不动声色,仿佛只是被夜风吹得有些寒意,微微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借着这个动作的掩护,他的左手极其自然地探入宽大的袍袖深处,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圆润的小物件——那是一面直径不过两寸的青铜小镜,镜面打磨得异常光滑,镜背则铸着繁复的云雷纹。这是周鸣“生前”最后几天,在无人时亲手交给他的,只反复叮嘱了一句话:“灵堂守夜,若闻微鸣,观此镜于棺椁之侧。”
赵牧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但他强行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哀伤地凝视着棺椁中周鸣平静的遗容,右手却悄然将那面青铜小镜握在了掌心。
那微弱的“嗡”声断断续续,极其有规律地响起,仿佛某种来自幽冥的呼唤。
赵牧深吸一口气,如同被巨大的悲痛攫住,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棺椁的右侧。他握着铜镜的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似乎是想用袖子擦拭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那面小小的青铜镜,借着袍袖的遮掩,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将身后那盏长明灯摇曳的火光,精准地反射了出去!
一道微弱却凝聚的光束,如同金色的丝线,瞬间投射在巨大的黑漆棺椁的内壁上!
赵牧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那道反光落下的位置!
光斑在粗糙的棺木内壁上微微晃动。就在这晃动之中,棺椁内壁靠近周鸣“遗体”头部左上方、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微小凹陷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影在变幻!那不是烛火的直接映照,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反光!
赵牧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屏住呼吸,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双眼之上。他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那微弱光影变化的每一个细节。
光!暗!光!光!暗!光!暗!暗!光!……
极其短暂的光暗交替,以一种非自然的节奏快速闪现!那节奏……那节奏!
赵牧的脑中,如同闪电划过夜空!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边摊开的那卷《九章算术》!他的目光,如同疾风般扫过竹简上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朱砂标记——那些看似随意的点(·)和短横(—)!
棺椁内壁的光暗信号,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精准地对应着《九章算术》中某些特定章节开头或结尾处的朱砂标记组合!
【点·点·横—→对应《九章》卷二“粟米”章首朱砂标记!】
【点·横—→对应“衰分”章末标记!】
【横—点·→“均输”章中标记!】
……
赵牧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每一个闪现的光暗信号瞬间转化为《九章算术》中对应的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指向一个特定的字!这些字,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他以惊人的逻辑串联起来!
信号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戛然而止。棺椁内壁恢复了昏暗。
赵牧握着铜镜的手心已满是冷汗,指尖冰凉。他缓缓地、极其隐蔽地将铜镜收回袖中,身体仿佛因过度悲伤而微微颤抖。他低下头,闭上双眼,仿佛在平复心绪。但在无人可见的眼帘之下,他刚刚解读出的那条冰冷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智伯存《冶兵录》于汾水碛,石鱼口,水下三尺,铁函封。”
《冶兵录》!传说中晋国先代名匠、主持铸造晋国重器“刑鼎”的范宣子所着的铸剑、锻甲、制械秘录!此物早已失传,竟被智伯秘密收藏!藏匿地点——汾水激流中的一处险滩(碛),名为“石鱼口”的特定位置,水下三尺,以铁函密封!这不仅是铸造秘术,更可能隐藏着智氏私兵装备远超诸卿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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