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水雾,旋即被内衬的干燥布帛吸走。他强迫自己的声音穿过面具内部精巧的黄铜簧片,模仿着周鸣那独特的、略带疏离感的抑扬顿挫。每一次发声,簧片细微的震动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下颌骨,提醒着他这弥天大谎的重量。他能感觉到面具下自己额角渗出的冷汗,正顺着鬓角滑下,带来一丝冰凉的痒意。大氅之下,他的手指死死扣住袖中那枚温润冰冷的血玉算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维系理智、对抗这滔天压力的唯一锚点。
“数学非神迹,乃人智之器!解困之道,不在祈天,而在格物致知,推演穷理!”他的声音通过傩面的扩音结构,在风雪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威严。“此雪此寒,自有其数!护城河冰层厚三尺七寸,非天意,乃三日来均温低于冰点、风速过七级之果!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御寒之法,聚众之暖,存续之粮,皆可循数理而求之!尔等,可愿随我,以手中算筹,心中智火,破此寒冰绝境?”
他猛地将手中象征周鸣身份的那根通体暗红、隐有血丝纹路的玉质算筹高高举起。算筹顶端镶嵌的微小晶石,在宗庙火光的映照下,骤然折射出一道锐利的红光,如血线般刺破风雪夜幕,直射城头!
“愿随算圣!破此寒冰!”短暂的死寂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轰然炸响,带着绝境中爆发的、近乎疯狂的力量。无数冻僵的躯体挣扎着跪伏在冰冷的雪地上,头颅深深埋下。绝望的冰壳被这道红光、这熟悉的声音和话语中的“数理”二字骤然敲碎,一种混杂着敬畏、希望和盲目信任的狂热在死城中蔓延。
赵牧面具下的目光,越过跪拜的人群,死死钉在城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风雪之中。就在城下士兵拖回同伴尸体的车辙旁,几块不起眼的、半埋在雪下的夯土残块上,借着最后一丝天光,他捕捉到了异常。那不是自然的裂痕或冻胀,是利器刻画的痕迹!线条刚硬,角度分明,构成一个极其熟悉的图形——一个直角三角形。旁边刻着三组数字:
三、五、七。
冰冷的愤怒瞬间取代了扮演的压力。是《九章算术》!是勾股术!但这数字……三、五、七?荒谬!周鸣在稷下学宫开蒙稚童时便强调过,勾股弦之数,三、四、五方为经典,合勾三股四弦五之定理!这三、五、七是什么?是挑衅!是侮辱!是智伯那些阴魂不散的余孽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们懂周鸣的“算学”,更在肆无忌惮地篡改、嘲弄它!这篡改的勾股题,就是水攻的密语!他们在用周鸣最珍视的“数理”作为杀戮的号角!一股寒气比晋阳的风雪更甚,从赵牧的脊椎直冲头顶。他握着血玉算筹的手,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墨离!”赵牧的声音通过傩面传出,压下了人群的喧腾,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冻疮和烟灰痕迹的老工匠,闻声猛地从跪拜的人群中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异样的精光。他是晋阳硕果仅存的营造大匠,赵氏工坊的脊梁。
“在!算圣有何吩咐?”墨离的声音嘶哑却有力。
“带人,即刻测量四门护城河冰层厚度!每十丈一测点,取均值,误差不得过一分!数据报我!”赵牧(周鸣)的声音冰冷如铁。
“诺!”墨离毫不迟疑,猛地爬起,点了几名精壮工匠和士卒,扛着长杆、绳索和墨斗尺,如同扑向猎物的老狼,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墙的马道风雪中。
风雪更急了。城楼上,赵牧(周鸣)的身影在宗庙火光的映衬下,如同定海神针。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如同真正的周鸣那般,凝视着城外的黑暗,青铜傩面在风雪中反射着幽冷的光。唯有他袖中紧握血玉算筹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正以惊人的速度、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无声地掐算、推演着。冰冷的算筹棱角硌着指腹,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头脑保持着可怕的清醒。他在计算风向的细微偏转,雪片落下的频率,乃至城墙砖缝间寒气的凝结速度……所有看似无关的变量,都纳入他急速运转的思维模型之中。
时间在刺骨的寒冷和紧绷的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