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刻的木版拓了张符号,贴在宿舍的墙上;小石头把账本抱在怀里,梦里都是“哗啦”
的算珠声;古丽娅摸着即将寄走的帕子,指尖的金线沾了点月光,像给远方的牵挂系了个明亮的结。
他们还不知道,这些用木版刻出、用丝线绣成的符号,正在悄悄编织一张网,一头连着长安的烟火,一头牵着西域的风沙,而网的中间,是三个少年正在慢慢铺就的,属于自己的路。
半月后,沈清辞的回信随着商队抵达长安,信封上盖着楼兰学馆的火漆印,边角沾着点沙粒,仿佛带着西域的风。
小石头抢着拆开,信纸簌簌作响,先生的字迹依旧清瘦,却在提到那些符号时,墨迹深了几分:
“见帕子上的符号,恍如看见你们围在学馆的石桌上算账的模样。
阿木的木版刻得粗粝却有筋骨,像极了楼兰的胡杨;丽娅的丝线绣得温软,倒比长安的绸缎多了几分野趣;石头的账本记得愈周详,只是‘葡萄’二字仍歪歪扭扭——可知商路漫漫,不仅要算清数目,更要认全字、读透理?”
信里还夹着张拓片,是先生用楼兰的红柳木刻的新符号: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指向西边,旁边写着“来路”
;一个张开的布袋,旁边写着“归途”
。
“做生意如行戈壁,既要知往哪走,也要记从哪来。”
先生在信末写道,“下月有商队去于阗,可将你们的账本带来,我带你们去看于阗的织锦账册,那里的符号,是用金线织在丝绸上的。”
“去于阗!”
小石头把信纸拍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
阿木摩挲着那张罗盘拓片,忽然起身往院角走:“我再刻块木版,把‘来路’‘归途’加上。”
古丽娅则翻出那方绣满符号的帕子,在“念楼兰”
三个字旁,又绣了个小小的罗盘,指针同样指向西边。
三日后,他们的账本被仔细地装订好,封面上贴着阿木新刻的“骆驼驮账册”
拓片,古丽娅还在封底绣了片小小的胡杨叶。
小石头在账本最后添了段话:“先生,我们在长安学会了用符号记生意,也学会了听不同的口音,吃带甜味的面食。
等去了于阗,还要学那里的符号,将来把所有符号凑在一起,说不定能编一本《西域商路符号记》呢!”
商队出那天,三人去了西市。
阿木把账本交给相熟的胡商,反复叮嘱:“务必亲手交给楼兰学馆的沈先生。”
古丽娅把那方绣帕也塞了进去,帕子边角又添了几针,绣的是长安的石榴花,花瓣里藏着个极小的“安”
字。
看着商队的骆驼消失在尘土里,小石头忽然问:“先生会不会觉得我们的符号太简单?”
阿木望着骆驼留下的脚印,摇了摇头:“先生说过,最有用的符号,是能让人一看就懂的。
就像戈壁上的路标,不用华丽,能指路就行。”
古丽娅低头摸着袖口——那里绣着个小小的酒坛,是她新学的长安纹样。
“等从于阗回来,我们再去学江南的符号。”
她轻声说,“听说那里的账本,是用毛笔写在宣纸上的,墨香能留很久。”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西市的喧嚣漫过来,混着远处酒肆的吆喝、绸缎庄的算盘声。
阿木的木版在背篓里轻轻晃动,小石头的手指在账本封面上无意识地画着新想到的符号,古丽娅的帕子虽已寄出,指尖却仿佛还沾着金线的暖意。
他们还不知道,这趟于阗之行会遇到什么,那些丝绸上的金线符号又会是什么模样。
但握着手里的木版、账本和未绣完的丝线,心里却踏实得很——就像先生说的,只要记清来路,辨明方向,哪怕符号再简单,也能走出条稳稳当当的路来。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些微沙尘,像是远方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