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城南的造船坊里,斧头劈木的脆响、刨子刮木的沙沙声、铁匠锤击铁钉的叮当声,搅成一团热热闹闹的喧嚣。
阿木踮脚望着船坞里那艘正在成型的巨船,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龙骨长十二丈,宽三丈二,水密舱得隔出十三个,每个舱的木料损耗要控制在三成以内……”
“阿木哥,你这账算得比船匠还细!”
小石头举着炭笔,在画板上飞快勾勒船身轮廓,笔尖沾了点木屑,“你看这船像不像你画的海兽?匠人说要刻个镇邪的瑞兽呢。”
古丽雅抱着一卷绣布走过来,布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莲心却缀着几颗蓝莹莹的玻璃珠——是波斯商人送的“海琉璃”
。
“波斯的领航员说,海上风浪大,船帆得用三层麻布夹一层丝绸,我让绣坊的姐妹试着织了块样品,你看结实不?”
她伸手扯了扯布角,布料纹丝不动。
船坊主事张老匠头拄着长烟杆,看着这三个半大孩子围着新船打转,忍不住笑:“三位小大人,这船可是咱大雍第一艘能跨洋的‘福船’,光钉子就用了三千斤,你们确定要跟着去?”
阿木把算盘往腰间一别,指着船坞角落一堆标着“岭南贡品”
的木料:“张老伯,您别瞒了,这楠木本该是上个月就送来的,现在缺了三成,是不是岭南王又在故意卡脖子?”
张老匠头烟杆一顿,吐出个烟圈:“那老狐狸说‘海途凶险,造船纯属浪费’,哼,他是怕海路通了,他岭南的陆路商队赚不到差价!”
古丽雅忽然指着布上的琉璃珠:“我有个法子。
波斯商人说,他们那边的船会在桅杆上挂‘友谊旗’,咱们不如也绣面船旗——用中原的凤凰、波斯的太阳纹、南洋的椰树纹拼在一起,送一面给岭南王,就说‘此船为万国贸易所造,非独雍都之物’,他总不好再阻拦吧?”
小石头举着画板凑过来,上面已经画好了船旗的样子:“我把凤凰的尾羽画成海浪形,太阳纹里加颗牡丹籽,这样既有咱大雍的根,又带着外人的意头!”
阿木摸着下巴点头:“再让户部出份文书,说‘造船费用由南洋商帮预支三成’,让他知道这船不光花朝廷的钱。”
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张老匠头听着听着,烟杆都忘了抽:“好小子们,这脑子转得比船轴还快!
老夫这就让人把船旗图样送去绣坊,保证三日内绣好!”
三日后,一面五彩斑斓的船旗挂上了造船坊的旗杆。
凤凰展翅的尾羽扫过金色太阳,椰树叶缠着牡丹藤,远远望去像一团流动的彩虹。
岭南王派来的使者见了,果然没再说什么,第二日,那批楠木就浩浩荡荡运进了船坊。
阿木站在船板上,用墨斗弹出一条笔直的线:“张老伯,明日开始铺设甲板,算好的木料可别再少了啊。”
张老匠头拍着胸脯:“放心!
这船造好了,老夫给你们当领航员,我年轻时跟着渔民进过深海,知道哪片海域的鱼多!”
夕阳把船坞染成金红色,巨船的影子投在水面上,像一头蓄势待的巨兽。
小石头在船尾刻下三个小字:“同心号”
,古丽雅把那卷琉璃珠绣布系在船舵上,阿木则在账本上写下:“永乐三年,同心号动工第三十日,万事俱备,只待风起。”
出前夜,雍都码头被灯笼照得如同白昼。
“同心号”
泊在岸边,桅杆上的五彩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甲板上堆满了货物:瓷器装在稻草筐里,丝绸裹着油纸,还有几十袋稻种和一整箱草药。
林晚意牵着萧彻的手,往阿木怀里塞了个锦盒:“这里面是《万国商语手册》,波斯语、南洋土话都有注音,还有太医署新制的晕船药,记得让大家按时吃。”
她又转向古丽雅,“这盒胭脂是用玫瑰露调的,南洋湿热,擦点这个提神。”
最后揉了揉小石头的头,“画板别淋湿了,遇到不懂的就画下来,回来讲给我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