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之上，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朱门高户的贵客们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苏府正厅灯火通明，金丝楠木的圆桌摆开三十六席，连宫中内侍监李公公都亲自前来道贺，足见老太爷在朝中地位之重。
可在这满堂喜气之中，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入，如雪中孤莲，不染尘埃。
苏锦言一袭素白绣莲裙，未施脂粉，发间仅簪一支乌沉银钗，尾端一点银光流转，像是夜空中不肯熄灭的星火。
她走得极慢，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踩在人心之上。
宾客们纷纷侧目。
“那是谁？穿得这般素净，莫不是不懂规矩？”
“听说是苏老将军的庶女，生母早亡，一向不显山露水……怎么今日竟敢上前献礼？”
议论声如细针扎耳，苏锦言却恍若未闻。
她径直走到主位前，双手捧起一只青瓷丹盒，声音清越如泉：
“儿无厚礼，唯炼‘九转养心丹’一炉，愿祖父福寿绵长。”
盒盖轻启，一股清冽药香弥漫开来，带着龙脑与雪莲的冷意，沁人心脾。
几位懂药的太医顿时动容。
“这香气……纯而不杂，凝而不散，竟似宫中秘制的‘续命香’手法！”
林氏端坐上首，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却寒光一闪。
她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温婉却不容置疑：“锦言，你一个庶女，连祠堂都不得擅入，也配在寿宴上献药？还不退下。”
苏婉柔坐在侧席，指尖掐进掌心。
这几日她夜夜惊醒，梦见那夜香囊被调换的场景，梦见苏锦言站在黑暗中冷冷看着她。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个软弱可欺的庶妹，可如今这一幕，却让她心头突突直跳。
苏锦言垂眸，似怯似惧，可下一瞬，她抬手一招。
“小蝉。”
“在！”小蝉快步上前，双手托着银针与清水碗。
众人一怔。
这是要做什么？
苏锦言神色平静，指尖轻捻，从袖中取出一枚蜜蜡封存的小丸。
她当众拆开，倒出些许灰白粉末，投入水碗。
“这是我母亲三年前祭日所焚之香灰。”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我藏了三年，等的就是今日。”
她将银针缓缓浸入水中。
刹那间——
针尖泛起幽幽靛蓝，如毒蛇吐信，又似冥火摇曳！
全场死寂。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钱御史猛地站起，脸色剧变：“此乃‘缠丝雾’！宫禁名录所载，民间私用者，斩立决！你……你说此香含毒？”
苏锦言抬眸，目光如刃，直刺林氏：“此香丸，正是出自苏府香房，由主母亲掌配方，每月初一熏于长辈房中，名为‘安神静心’，实则暗蚀心脉。我母当年体弱，日日吸入，三年之间，气血渐枯，最终心衰而亡。”
她一字一顿，声如寒冰：“大夫皆言是旧疾复发，可我查遍医案，翻遍药典，终于明白——她不是病死的，是被这缕香气，活活毒死的！”
“哗——”
满堂哗然。
有人惊退半步，有人面露骇然，更有几位与苏家交好的官员已悄然离席，生怕沾上干系。
林氏脸色骤变，强撑镇定：“荒谬！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药理？竟敢污蔑主母，败坏家风！来人——”
“且慢。”一道冷沉嗓音自门外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廊下甲光粼粼，一队黑衣亲卫鱼贯而入，铁靴踏地，声如闷雷。
为首男子玄袍玉带，眉锋如刀，眸光冷冽似雪原孤月。
是萧无衍。
他本以使者身份列席外席，此刻却披甲而来，气势逼人。
“本使奉旨巡查六部贡品采办，恰闻府中香料出自宫造名录，特来查验。”他目光扫过林氏，语气平淡，却暗藏杀机，“若真涉宫禁之毒，便是欺君之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