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底冒出的寒气冻结,粘腻冰冷地贴着皮肤。他肥厚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屁股在长凳上不安地蹭动了一下。
赵宸的目光平静地移开,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刀光剑影只是陈参的一场醉后幻想。他修长的食指轻轻叩了叩面前粗陶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倒是这汤,”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声音里含着一丝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如同冰湖上裂开的一道细纹,“火候尚可。高朗!”
“末将在!”坐在赵宸右手边一个位置、一直沉默端坐如松的年轻将领应声站起。他叫高朗,身材精悍,方脸,眼神锐利沉稳,是赵宸心腹将领之一。
“拿去分分,犒劳今夜城墙上值守的兄弟。大寒入骨,暖暖身子。”赵宸抬手指了指那碗他自己几乎未曾动过的热汤。语气随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
高朗大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端起那碗还蒸腾着白气的肉汤,动作干脆利落:“是!谢殿下!末将这就去办!”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帐外走去,厚重帐帘掀起又落下,寒风卷着几粒雪粒子钻进来,随即被帐内的浊热吞没。
就在这时,帐帘再次掀起!
一个浑身裹着冰霜、几乎与门外的黑暗融为一体的玄甲卫暗哨,如同雪地里钻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单膝点地,跪在赵宸身侧后方。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铁器摩擦般的铿锵,清晰地送到赵宸耳中:“殿下,京都信鸽,刚过鹞子岭。”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如同死物在传达,“令……陈副将营房……有飞禽惊起,向西。”
最后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锤子砸在厚冰上,没有声响,却激起了最深的寒意!
赵宸端坐在主位之上,腰背依旧挺直如寒松。他平静地收回望向帐门口高朗离去方向的目光,重新落在喧闹依旧的宴席上,唇角那抹极淡极冷的笑容纹丝未动。仿佛那暗哨的低语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穿堂寒风。然而,在他垂落身侧的宽袖深处,那只刚刚拂过冰冷碗沿的手,指节无声地蜷缩了一下,厚实的玄色锦袍似乎都难以掩盖那皮肤下泛起的、更深沉凝重的青灰之色!
帐外,呼啸的夜风里,隐隐传来一声短促的、被风雪撕扯得极其微弱的……鹰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