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前,捡起了脚边的笔,这次他换了蓝色的。
他在那个代表玻璃房的黑色方框内部,画了一个更小的、由几个潦草方块和线条组成的简易设备草图。
他用笔头重重地敲了敲白板,发出“叩叩”的清脆声响,像法官落下庄严的法槌。
“所以,结论其实很简单。”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呆若木鸡的人。
“安娜,从头到尾,根本就没进那个该死的玻璃房。”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赵伟都忘了呼吸,张着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李建国的指间,不知何时又夹上了一支烟,却忘了点燃。
“进去的,”陆小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的复杂笑意,“只是一个专门为这场直播定制的、高精度的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
这个通常只出现在科幻电影发布会上的词汇,像一道惊雷,悍然劈开了沈心怡脑中那片被物理定律和证据链条层层禁锢的迷雾。
不可能……太荒谬了……但是……
“而她本人,”陆小凡的手指,缓缓地抬起,越过桌面,精准地、不偏不倚地指向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定格的那张现场勘查照片。
他的指尖,点在了那块华丽的波斯地毯的正中央。
“就藏在地毯
轰——!
沈心怡感觉自己整个世界观的地基,都在这一刻被剧烈地撼动,然后轰然崩塌。
地毯
地毯!
她猛地想起了那个被她在现场勘查报告里标记为【未识别方形压痕,来源不明,需技术科进一步分析】的、大约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凹陷!
那个像是被某种带着沉重底座的设备短暂停留过,淡到在勘查灯的侧光照射下都几乎无法察觉的痕迹!
它不是任何一件家具留下的。它的位置,就在阳光房的正中央,和直播时安娜站立的位置,完美重合!
如果……如果那里曾经短暂放置过一台小型的、能够投射出真人影像的全息投影设备,在三秒黑屏的时间里再被迅速移走呢?
那个压痕的形状、大小、位置……所有的一切,都和这个天方夜谭般的假设,严丝合缝地、完美地吻合了!
这个看似荒谬绝伦、超出现实逻辑的解释,却像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在瞬间,便精准地插进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物证锁孔里,并且“咔哒”一声,转动了。
沈心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就在十几分钟前,还在胡言乱语,用什么“真相闻起来像花粉”来搪塞自己的嫌疑人。
此刻,他静静地站在那块画满了潦草图画和疯狂理论的白板前,手持一支小小的马克笔,像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场惊世骇俗的魔术表演后,正在向观众鞠躬谢幕的艺术家。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真相后的、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隐藏在眼底的、不为人知的悲伤。
这一刻,在沈心怡的眼中,这个男人的形象,与审讯室冰冷的墙壁以及外面那个由证据和程序构成的严谨世界,彻底剥离了。
他不是嫌疑人,不是疯子,也不是什么脱口秀演员。
他是一个…一个…来自完全不同维度的解谜者。
他用最荒诞不经的表演,彻底解构了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奉为圭臬的现实。
然后,用一个更加荒诞离谱的真相,将现实的碎片,在他们面前,一片一片地,重新拼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