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咬着牙问,左腿的伤口在灼烧。“后来……”张铭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项目被紧急叫停,定性成‘失控的法外暴力’。核心成员被清洗,资料销毁。高建国……高工他,带着最核心的算法和最早那批成员的名单……人间蒸发。”官方亲手造了头怪物,又怕了,想抹掉一切痕迹。他们以为自己成功了。“他们错了。”沈心怡的声音冷得像零下三十度的冰渣。她在屏幕上飞快操作,高建国那张严肃的脸旁边,唰地跳出另一张户籍照片。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挨着父亲站着,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骄傲……和更深的、近乎疯狂的偏执。高远。
“高建国消失那年,他儿子高远,刚满十六。”沈心怡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平板外壳里,“官方的清洗队带走了他爹,碾碎了他的一切。但他爹留下的东西……算法、那条见不得光的人脉网、还有那种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恨意……全被他捡了起来。”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操。原来如此。“清道夫”计划,从来不是什么狗屁私刑正义。那是一个被父亲遗弃的儿子,举起父亲留下的、浸透毒液的权杖,对整个抛弃了他的世界,发起的一场漫长血腥的复仇。他觉得这系统背叛了最初的理想,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把它“校正”回他认定的正轨。他不是在清除罪恶。他是要把所有碍着他路的“系统漏洞”,包括我们,统统碾成齑粉。“夜莺……我哥……”喉咙里堵得发慌,几乎喘不上气,“他当年卧底进去……对付的就是这项目失控后流出来的毒瘤。”我哥以为自己撞上了一群疯子,他哪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继承了天才疯子衣钵、更纯粹更致命的怪物。
咚。咚咚。安全屋那扇锈得快掉渣的铁门外,突然传来三下敲门声。两下长的,一下短的。根本不是我们约好的任何暗号。沈心怡瞬间绷成了拉满的弓,指缝间寒光一闪,陶瓷刀滑到了手心。张铭更是像被电打了似的从行军床上弹起来,惊恐地缩到墙角。我撑着冰冷的墙壁,抓起倚在旁边的断手杖,忍着腿骨仿佛要碎裂的剧痛,把自己一寸寸从行军床上拔起来。“开门。”话音落下,带着血沫的嘶哑。沈心怡猛地扭头看我,眼神惊疑不定。“他知道我们在这儿。”我扯了扯嘴角,脸上被夜隼划破的伤口一阵刺痛,“这是打脸,也是请柬。”
沈心怡死死盯着门,指节捏得发白,僵持了几秒,才猛地吸了口气,一步步挪过去。沉重的门栓被缓缓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外空荡荡的走廊,只有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一个四四方方的深色木盒子,端端正正地搁在门垫上。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烙印——三条毒蛇盘绕纠缠成的菱形徽记。沈心怡用仪器飞快扫过盒子,确认安全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进来,放在桌上。盖子掀开。里面躺着第三个俄罗斯套娃。比前两个都小,通体涂着一种粘稠、暗沉的血红色,上面勾勒的那张笑脸,嘴角咧开的弧度不再戏谑,反而透着一股阴冷的、近乎悲悯的嘲弄。
我伸出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拿起那个冰冷的小东西,用力拧开。没有纸条,没有芯片。只有一枚小小的、沉甸甸的黄铜徽章。徽章正面,是一座被狰狞荆棘死死缠绕的尖顶钟楼。“这……”沈心怡立刻抓起平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成残影。几秒钟后,比对结果弹框跳出。邻市。沧澜市。那座以精密齿轮和古老钟表作坊闻名的钢铁之城。“他想把火引到别处烧。”沈心怡脸色铁青。
“不。”我死死捏着那枚冰冷的金属徽章,指腹用力搓过徽章背面那行比蚂蚁腿还细的刻痕,“他不是在转移战场。”沈心怡一把抢过徽章,对着平板摄像头扫描放大。“沧澜市……第七公墓。”她抬眼看向我,瞳孔骤然收缩。我咧开嘴,尝到自己牙龈破裂的血腥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笑声。“操他妈的……这家伙……是在给我们指路……去给他爹上坟。”高建国的档案里明明白白写着:籍贯,沧澜市。这疯子,他把一切的源头,二十年来我们追着跑的所有答案,都堆在了他爹的墓碑前头,等着我们去挖坟掘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