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窗棂,苏桐已立于昭文阁案前,手中朱笔点过南境三市的布防图。她将一纸调令递出:“农具即日启程,快骑营护送至乌桓边境,不得延误。”内侍接过文书,脚步未停,直奔兵部传令。
不过半日,鸿胪寺来报:南诏商队已入关境,携茶马千匹,按约停驻共管市集;乌桓监察官随行而至,查验通关文牒后,依协约派驻巡查。苏桐翻阅呈报,眉目微松,却未言语,只命人将两国国书誊录副本,分送六部衙门。
午后,礼部尚书亲至昭文阁,袖中藏一纸私议,欲劝其暂缓火器图样外流。苏桐抬手止住话头,“他们要的是图纸,我们给的是规矩。”她取出一份新拟章程,“从今往后,凡涉技术往来,皆由‘外务技审司’核定。工部派员三人,鸿胪寺二人,逐项审验,不许一步越格。”
礼部尚书迟疑:“若诸国索要铸炮之法,如何应答?”
“可予形,不可授魂。”她语气如常,“曲辕犁给了,匠人未派;水车图样传了,机关不教。今日若连底都掀给人看,明日边关就该听炮声了。”
尚书默然退下。当晚,宫中传出消息:皇帝下诏,嘉奖南诏、乌桓守信履约,赐帛百匹、典籍十部,并敕令工部赶制《华章通轨》初本,备赠诸国学府。
三日后,西狄使者抵京,非为抗议,而是求见外务主官。其使臣捧本国商律修订草案,请以大雍律令为范,尤重商税条目。更言愿为大雍商路设驿站、供粮草,只求共享历法与度量衡标准。
苏桐接见于偏殿,未着朝服,仅披青罗襕衫,执一卷《通轨》初稿。“你们可用我历,用我尺斗,但须注明‘依大雍制’。”她将书置于案上,“这不是恩赐,是约定。谁用此规,谁便入我秩序。”
使臣躬身受书,归馆当夜即修国书,称“愿奉大雍为正朔,共立信约”。
又两日,北戎特使登门,开口便索火器图纸。苏桐未怒,亦未拒,只召工部郎中当场演示——以铁管、火药、木架拼成简易喷火器,点燃试用,声震屋瓦。随后命人拆解,交出构造图。
“图在此,照着做便是。”她说。
北戎使臣大喜,正欲收下,却听她续道:“然火药配比,需经技审司许可方可告知。若擅自炼制,引发炸膛伤人,后果自负。”
使臣脸色微变,终不敢争,只得应允备案申请。
消息传开,朝中渐有议论。有老臣于早朝奏称:“邦交乃天子亲掌之事,今女主久居外廷,总理诸夷事务,恐违祖制,动摇纲常。”
此言既出,数人附和。更有御史台官员密奏皇后,言苏桐权势日盛,已凌驾礼制之上,若不加节制,必成国患。
翌日清晨,皇后遣人送来一道手札,谓“女子执政,非社稷之福”,劝其交还“持节都护”印信,退居内宫,以安众心。
苏桐览毕,未焚亦未回,只将笺纸压于《五国互市录》之下。她提笔批阅新到国书,字迹沉稳,一如往常。
午时,玄烨宸驾临昭文阁。他未落座,先扫视案上文书,见西狄国书上盖有“已准”朱印,乌桓回函旁标注“稻种已发,三月可达”,又见《华章通轨》增补页上列出音律、节气、田亩换算表,皆清晰分明。
“五国之中,四国已动。”他终于开口,“你打算让最后一个也低头?”
“不必低头。”她放下笔,“只需让他们明白,跟上来,才有好处。”
他凝视她片刻,“昨夜御史联名上奏,说你僭越专权,该当如何?”
“陛下可曾亲见南诏百姓领稻种时跪谢天恩?可曾听闻乌桓牧民称我军护商队为‘金甲善使’?若这些是僭越,那臣宁愿再越一步。”
玄烨宸未语,转身走向墙边新挂的舆图。其上红线纵横,标注着互市路线、使节往返频次、技审司备案项目。他手指轻点西狄位置,“他们用我历法,改本国节令,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从前没有,是因为无人敢破局。”她说,“如今破了,便再也回不去旧日子。”
帝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