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话音未落,苏桐已抬手合上案头翻开的《本草拾遗》。她将笔搁在砚边,目光微敛,随即起身迎至门侧。
“李姑姑深夜前来,可是皇后娘娘安寝不宁?”她语气温和,却未让对方踏进内室半步。
李姑姑躬身递出令牌,笑容恭敬:“正是。娘娘近日心神难定,听闻您这儿的安神茶最是温和有效,特命我来取一份。”
苏桐点头,转身示意宫女取药。她取出一只素布小包,非新配之方,仅以酸枣仁、百合、茯神研磨而成,皆为典籍所载安心养神之品,无一味僭越。
“这是常备的配方,”她亲手递过,“每日临睡前小火慢煎一盏,切忌空腹饮用。若体虚者,可加少许红枣同煮。”
李姑姑接过,目光却不由自主扫过屋角药炉、墙边柜架,又瞥了眼桌上摊开的纸页——虽已被推入抽屉,边缘仍露出几行细密字迹。
“姑娘真是用心。”她笑着收回视线,“连这等琐碎记录都一丝不苟。”
“不过是怕误人。”苏桐淡淡道,“草木有性,用错了,轻则无效,重则伤身。我宁可多记一笔,也不愿少防一分。”
李姑姑应了几句,便告退离去。
苏桐立于门前,目送其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掩上门扉。她转身走向柜前,拉开暗格,确认今日新录的试验册仍在原处——关于黄芪与当归配伍延缓体虚乏力的数据,尚未誊抄完毕,她未敢轻易示人。
次日清晨,天光初透,一名宫女匆匆进来,脸色发白。
“大人,后窗被人动过!晾架上的当归片不见了大半,黄芪也少了一撮。玉杵……被砸断了,扔在花坛边上。”
苏桐快步而出。西阁后窗确是半开,窗沿留有浅痕,像是有人从外攀爬而入。她蹲下身细看,泥土上印着一道极淡的纹路——是宫中三等以上宫人所穿的云头履底纹,针脚细密,银线勾边,唯皇后近侍常用。
她直起身,走进内室。案台凌乱,抽屉半开,那本昨夜未及收起的草药笔记被人翻动过。她翻到记载金银花提纯法的一页,墨迹尚新,却被指尖蹭花了两处。
“谁碰过这里?”她问。
宫女摇头:“昨夜我守到二更,无人进出。今早开门才发现异样。”
苏桐沉默片刻,忽见窗台下草丛中有一点银光。她俯身拾起——是一枚流苏坠角,银丝缠绕成环,末端雕着半朵梅花,样式精巧却不常见。
这不是西阁之物。
她握紧那枚流苏,指尖微凉。昨夜李姑姑来时,鬓边簪的正是同款步摇。只是当时未曾留意,如今想来,那步摇上的梅花缺了一瓣。
一切已明。
她不动声色,命人将断裂玉杵收好,又令亲信宫女清点所有药材存量,将剩余样本分装三处:一处置于明面药柜,供日常调养取用;另两处藏于夹墙与地窖,唯有贴身侍女知晓。
“从今日起,新采的药一律分开晾晒,标记暗号。”她低声吩咐,“记录册每写完一页,立刻双份誊抄。原稿藏于书匣夹层,副本锁入铁箱。”
宫女低声道:“要不要报给皇上?”
苏桐摇头:“无凭无据,反落个构陷中宫的罪名。她既敢动手,必已安排妥当,不会留下直通她的线索。”
“那……就这么算了?”
“不是算了。”她目光沉静,“是等。”
她回到案前,重新翻开《本草拾遗》,欲续写昨日未完成的条目,笔尖悬在纸上,终未落下。
她想起昨夜李姑姑那看似恭敬的眼神——游移、试探,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不是求药之人该有的神情,而是探子查访敌营的打量。
皇后早已不满她在宫中声望日盛。太医院虽不敢再公开阻拦,却也冷眼旁观。如今连皇帝默许的调理之权,都被视为威胁。
这一砸,不只是毁药具、盗药材,更是警告。
她若再进一步,便是挑衅后位。
可她亦明白,真正的医道改革,绝不止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