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风带起几片落叶卷进屋内。苏桐站在讲台前,粉笔刚落,那个“理”字还悬在黑板中央,未干的笔画映着晨光。
她没有动,也没有迎上去。只是将粉笔轻轻放在案边,抬眼看向来人。
欧阳鸿儒立于门前,身后三位老臣并肩而立,衣袍齐整,神情肃然。他们的脚步声沉稳,一步步踏进学堂,像是朝堂议事的延续。
“昭仪娘娘。”欧阳鸿儒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房间,“我等听闻宫中设塾,教皇子公主算账稽查、论律辩词,心甚不安。今日特来一看,究竟所授何业,所育何人。”
苏桐微微颔首:“太傅与诸位大人既来观教,何不入座听一课?今日正要讲《户律》中的收支稽核之法,恰好几位大臣主管六部钱谷,最是精通。”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小柜,取出一本学生作业册,翻开其中一页:“这是七岁小皇子昨日的答题记录。他根据一份模拟粮册,指出三处账目不符,并引用《户律》第三十二条‘虚报入库者,杖八十’提出处置建议。”
她将册子递给身旁的春桃,示意呈上。
欧阳鸿儒接过,只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那字迹虽稚嫩,条理却清清楚楚,连计算过程都列得明白。
“这不是教读书,是教做吏。”一位礼部老臣冷声道,“皇家子弟,当以诗书养性,礼乐修身。如今日日计较钱粮出入,岂不失了体统?”
“体统固然重要。”苏桐平静回应,“可去年南江堤溃,淹死百姓三千,追查下来,不过是一笔河防银两被挪作他用,账面却做得滴水不漏。若当时有人懂稽查之法,是否能早一步发现?”
无人答话。
她继续道:“我不是要皇子公主去争讼打官司,而是让他们明白,治国不是空谈仁义。米价涨跌、税赋轻重、仓廪盈虚,哪一件不关系百姓生死?”
欧阳鸿儒抬眼:“妇人设塾,本就违背祖制。更况教导公主如官衙胥吏,日后言行失度,如何母仪天下?”
“公主也是大雍子民。”苏桐直视他,“她若将来封地为君,难道不该知道田赋如何征收,灾粮如何发放?若只知描花绣蝶、背诵女则,遇事便束手无策,才是误了她一生。”
礼部老臣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学堂由你主持,已是破例,还敢妄议朝纲?”
“我未曾议政。”苏桐语气未变,“我只是教孩子识字、算数、明律、知责。每一堂课都有记录,每一份答卷都有存档。若有半句越礼之言,请当场指证。”
她说完,从案下取出一册厚本,双手捧起:“这是七日以来全部教学实录,请陛下过目,也请诸位大人查验。若有欺瞒,愿受惩处。”
门外传来脚步声。
玄烨宸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龙袍,只着常服,但目光扫过众人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朕听说你们来了学堂。”他走到案前,看了一眼那本教学录要,伸手接过。
欧阳鸿儒上前一步:“陛下,此等教学方式,偏离正道。皇子尚幼,应以德行为先,而非日日习机巧、算利害。长此以往,恐失仁厚之心。”
“仁厚?”苏桐忽然开口,“去年北境饥荒,有县令谎报收成,导致赈粮迟发,饿死百人。结案时他说,自己读了一辈子《孝经》,自认无愧于心。可百姓的命,就在他的‘心安’里没了。”
她转向玄烨宸:“臣不敢说教出圣贤,只求这些孩子长大后,面对账本不会茫然,听见哭声不会麻木。他们不必完美,但要有判断对错的能力,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殿内一片静默。
玄烨宸翻着那本录要,一页页看下去。他看到承安画的资金流向图,看到小公主写的“若遇雨延期,当预留三日口粮”,也看到那个七岁孩子写下的愿望——“我要当个不让百姓饿肚子的官”。
他合上册子,抬头看向欧阳鸿儒:“太傅忧国忧民,朕明白。可孩子们的变化,朕也看得清楚。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