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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稠血腥气,混合着马棚里腐草的霉味,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扼住人的喉咙。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裴行俭依然保持着那个弓步前刺的姿势,刀还插在刺客头目的尸体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持刀的右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冷汗混着额头伤口淌下的鲜血,流进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
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烈眩晕和肠胃的疯狂翻搅!
“呕——!”
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推开旁边试图搀扶他的内卫,踉跄着扑到马棚角落一堆相对干净的草料旁。
再也忍不住,扶着膝盖,对着墙角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苦水,混合着血腥气,烧灼着他的喉咙。
他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脸色由激战时的血红迅速褪成一片死灰。
“殿…殿下…”
他艰难地侧过头,声音嘶哑虚弱得变了调,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狼狈和生理性的痛苦,看向一直静立在院中、默默注视着他的李承乾,
“…容…容属下…先…先吐口…隔夜的…馕饼…”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刚才如同战神附体般的凶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被血腥杀戮掏空了力气、被生理本能折磨得狼狈不堪的普通人。
李承乾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自己手背上的一滴血珠。
他的目光深邃如寒潭,静静地落在裴行俭剧烈起伏的背影上,又扫过地上那刺客头目死不瞑目的尸体。
就在这时——
“咳…咳咳…”
地上,那个被裴行俭一刀穿心、本该死透了的刺客头目,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粘稠的血沫带着气泡不断从嘴角涌出。
他竟然还吊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
那双逐渐涣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钉在弯腰呕吐的裴行俭身上,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微不可闻却又充满极致嘲弄和恶意的气音:
“骁…果…营…?呸…死…死绝的…丧家犬…你…冒充…哪根…葱…”
这垂死之人的嘶鸣,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死寂的驿站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裴行俭呕吐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背对着尸体,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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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猛地直起腰,转过身!
那张死灰般的脸上,所有的虚弱和狼狈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碰了最深逆鳞、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彻底爆发的狂暴与狰狞!
眼底翻涌的血色,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步一步,拖着还在微微颤抖、沾满粘稠血浆的腿,踉跄而坚定地走向地上那濒死的刺客头目。
每一步,都在血泊中踩出一个暗红的脚印。
他走到刺客头目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双怨毒而涣散的眼睛。
没有怒吼,没有辩解,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某种悲怆交织的疯狂!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裴行俭染血的右手猛地探向自己腰间的蹀躞带!
他用力抠开一个极其隐蔽、紧贴腰骨的暗扣!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
裴行俭的手指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情绪激动颤抖着,从腰带最深处的暗格里,抠出了一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