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行宴的温情余韵尚未散尽,离别之日便已在淅沥的雨声中到来。
清晨,天色灰蒙蒙的,雨丝细密,将青石板路洗刷得油亮。
百味楼前堂寂静无声,伙计已被林清晏放了假,店内只余下他们几人。
后院廊下,行囊都已准备妥当。赵知闲一身火红劲装,英气逼人,焦尾琴用油布仔细包裹,负在身后。
唐小柒也换回了利落的唐门服饰,腰间鼓鼓囊囊,脸上虽有不舍,却更多是对前路的兴奋。
阮喃喃背着她的小包袱,里面塞满了这些日子买的各色小玩意儿和换洗衣物,小脸上写满了离愁别绪。
陆云霁依旧是最简单的行囊,青衫磊落,唯有腰间“自在”剑透着沉静锋芒。
林清晏拿出几件早已备好的物事。他先递给赵知闲和唐小柒一人一个防水的皮质水囊:
“里面是兑了蜂蜜和盐的温水,路上喝。还有些肉脯和耐放的饼子,放在喃喃那儿了。”
又拿出两顶宽大的箬笠和蓑衣,“雨虽不大,路上时间长,别淋透了。”
最后,他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递给赵知闲,低声道:
“这里面是些应急的伤药和…盘缠。穷家富路,拿着。”
赵知闲没有推辞,接过揣入怀中,用力拍了拍林清晏的肩膀:
“二师兄,啰嗦!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她嘴上这么说,眼圈却也有些微红。
唐小柒则笑嘻嘻地接过蓑衣斗笠,夸张地行了个礼:
“谢谢林师兄!等我回去混好了,给你寄我们唐门的特产…呃,特产糕点!”
林清晏失笑,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陆云霁和阮喃喃,叮嘱道:
“回谷的路,小五你熟,我就不多说了。喃喃听话,别给你五师兄添乱。到了谷里,记得先给师父和祖师们上炷香,报个平安。”
阮喃喃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
“知道了,二师兄…你一个人在城里,也要小心…”
陆云霁看着林清晏,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简单一句:
“…师兄保重。”
林清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阮喃喃的头发,又对陆云霁点了点头:
“行了,时候不早了,趁雨小,出发吧。我就不远送了,看着你们走,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众人穿上蓑衣,戴好斗笠。
厚重的蓑衣让身形显得有些笨拙,斗笠边缘滴下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赵知闲深吸一口气,率先推开后院小门,迈入雨幕之中。
唐小柒紧随其后。
阮喃喃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林清晏一眼,又看了看生活了月余的小院,这才被陆云霁轻轻拉着手腕,跟了上去。
林清晏站在廊下,没有出门,只是隔着雨帘,望着那四道身影消失在巷口。雨声淅沥,掩盖了远去的脚步声。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脸上那惯常的懒散笑容终于彻底敛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热闹了许久的院子,骤然空寂下来,只剩下雨水敲打万物的声音。
出了百味楼所在的巷子,四人沉默地行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清晨的锦绣城尚未完全苏醒,只有零星早起的行人和摊贩。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兵丁懒洋洋地检查了路引,便挥手放行。
出了城门,官道变得开阔,但也被雨水浸得泥泞。
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条通往西南蜀地方向,一条则向着东南,那是回无忧谷的路。
到了路口,赵知闲停下脚步,转过身。
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
她看着陆云霁和阮喃喃,爽朗一笑:
“就送到这儿吧!再送就真要送到南海了!”
